從太子府西院的側牆翻入,再悄無聲息翻入别院,兩人皆發現了不對勁,别院的院門和屋門都被封了,四周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這時,幾束火把蹭地亮起,十幾名青灰衣帶刀侍衛驟然現身,将宋北遙和淩風團團圍住,暗紅衣的一等侍衛曲岚也在其中:“側君,太子殿下有請。”
宋北遙拍拍淩風的肩膀:“放我下來。”趁機在他耳邊輕聲道,“記住我回來路上說過的話。”
落了地,他微微撫了一把懷裡藏的東西,對曲岚道:“有勞帶路。”
二人被帶到了太子府一處景緻極好的花園内。這地方宋北遙甚至都沒來過,偌大的池塘中央,是一片觀景台。觀景台上有一座精美别緻的涼亭,被燈火擁簇,暖爐包裹。溫黃月色下,亭内石桌兩側的人正在對弈。
“啊!嗚嗚!!不行不行,我這個子要重下!”左側的少年穿了身寶藍色錦袍,肩系貂毛領披風,臉頰被熱爐熏得紅撲撲的,面容秀美,神情又有些嬌嗔,“寂哥哥,你讓讓我吧!!”大老遠就能聽到他撒嬌耍賴的聲音。
右側坐的男子一襲黑色鍛袍繡銀絲麒麟,身披大氅,即便是坐着也肩背挺拔,身型利落,眉眼低垂,目光落到棋盤上,嗓音低沉:“不行,讓你多少次了,不然這局棋就别下了。”
“哎呀,不讓就不讓,哼!”
宋北遙是被人反扣着押過去的,他站在比涼亭矮了幾節台階的觀景台上,感受不到暖爐的熱氣,陣陣冷風吹來,他忍不住悶咳了幾聲。
裴寂聞聲,擡眸望了過來。他對面的蕭昀嘴上還說着話,見裴寂看向旁處,也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蕭昀看到,幾名帶刀侍衛押着兩個人站在涼亭下,他的目光很快就被其中一個吸引住。
那個男子瞧着很年輕,興許大不了他幾歲,一身單薄的白色錦袍,沒有系披風,身姿纖長。他的黑發半散開,被寒風一陣陣揚起。
男子克制着咳嗽完,便将手拿開,擡起眼眸看向涼亭之上。蕭昀感覺,那一瞬間,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張臉,他隻知道,自己十七年來備受外貌贊賞所累積的自信高牆,在這一刻被擊潰成灰。
驚豔、震撼到令人失語,他不用問,都知道此人是誰。
“宋、宋、宋……”他不知不覺結巴起來。宋北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蕭昀有如當頭棒打,一下反應過來,臉蹭一下就紅了,猛一跺腳起身,怒斥道,“宋北遙,你居然還敢回來!”
一旁,張伯一臉擔憂看着宋北遙,給他連使幾個眼神,想告訴他情況不妙。
“張總管是眼睛抽搐了嗎,要不要請醫師來瞧瞧?”裴寂的聲音不冷不熱響起,張伯立即埋下了頭。
宋北遙接收到張伯意思。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裴寂手中把玩着幾枚黑子,漆黑冷眸盯着亭下的人,并不開口問話。
這個話,隻能由宋北遙先說。他的嗓音因為吹了寒風而有些沙啞:“夫君今日真是好興緻,賞花賞月賞美人。”
他這話叫旁人聽了,多少都能聽出幾分隐含的醋意。
“你!!”蕭昀原本聽到夫君二字,已經接近暴走,又一聽宋北遙口中提及的“美人”二字,火氣一下消了大半。
他誇我是美人哎。
蕭昀扯了下唇角,仰着個脖頸道:“關、關你什麼事。”
宋北遙笑得動人:“我是夫君側室,為何不關我事。”
蕭昀瞧他這模樣,一時嘴開開合合,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反擊,哇一聲坐回石凳上,向裴寂哭訴:“寂哥哥,他欺負我!”
裴寂将手中黑子放回棋盒内,站起身,雙手交疊胸前,居高臨下望着宋北遙:“四皇子這招先發制人當真厲害,不若也說說,你今日都幹了些什麼?”
宋北遙聞言,微微低垂下頭,面色似乎有些為難。
“怎麼,今日之事有這般難以回想?莫不是去見了什麼人,彙報了什麼任務進展。”裴寂聲色一瞬冷寒。
寒風四起,宋北遙無奈又凄涼地笑了一下,面色愈發蒼白:“沒想到夫君竟還懷疑我是……咳咳,咳咳咳……”
蕭昀突然就聽不懂這兩人間的對話了,忙湊到張伯面前小聲嘀咕:“這是在說什麼呢?什麼彙報任務,又懷疑他是什麼?”
張伯也不盡了解,隻記着側君初來府上就被殿下抓進地牢,受盡苦頭。又替殿下擋過劍,身子是一日不比一日,叫人憐惜不已。
他低垂着頭道:“老奴不知。”
這時,淩風突然開口:“太子殿下,我家公子若當真如你所想,又怎會不提前想好答複。殿下多番猜疑,難免傷了公子的心。”
他繼而扭頭看向宋北遙,面露焦急,“公子,你就告訴太子殿下吧。”
蕭昀繼續小聲問張伯:“這個是誰,還挺俊的。”
張伯掃了一眼:“側君的陪嫁小厮,淩風。”
“切,一個小厮啊。”蕭昀頓時不屑。
宋北遙看了眼淩風,眼神中滿是阻止,再看向裴寂,緩緩道:“今日正值年尾,我念着天氣好些,又在别院悶了有段時日,便想着去璃都街上看看,感受一下熱鬧的氛圍。”
裴寂冷眸睨着亭下的人:“既是如此,方才本王問你時為何面露難色?既想出府,又為何不遣人告知本王?平日裡你想見本王,不是挺會使喚人。”
宋北遙似乎被問住了,神色有些僵硬,垂着眸像是在思索什麼。
裴寂冷笑一聲:“來人,上鞭刑,打到他說實話為止。”
“殿下不可!”淩風掙脫開扣押他的侍衛,跪到地上,“我家公子身子不好,鞭刑他扛不住的。殿下若執意要因公子擅自出府懲罰他,那小的願替公子受罰,是小的幫公子出府的。”
“淩風……”
裴寂冷眼看着這對主仆,想起前幾日小厮在書房彙報的二人同睡日常,冷笑道:“行,主仆情深,那就賞他五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