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牢獄最深處,忽然有人從閉目阖神中,掀起了眼皮。
不多時,一位粉裳女子跑了過來,她的衣袍浸染了風霜,眉間卻盈滿了擔憂與挂念。
裴宿洲戴着鐐铐,緩緩起身。
“你受苦了。”
多日不見,他清瘦了許多,牢獄中的待遇并不會好,程晴為了做足了戲,除了沒有嚴刑拷打之外,其餘皆照犯人待遇,短短幾日,他便落魄了不少。
玉芙連忙打開房門,沒有任何猶豫,便伸手抱住了他。
“謝謝你。”
她将腦袋埋在他懷中,淚水不由打濕了他的衣襟。
他伸手摸上她的烏發,唇邊勾起一抹輕佻的笑意:“謝字不能口頭說,我要實際點的。”
玉芙愣了片刻,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他扣住腦袋,深深吻了下來,唇齒勾連,甜蜜的香軟,仿佛無論如何都不能夠,旋即,他手心緩緩收緊,仿佛要将她刻入骨血,而後,又輕輕含住她的唇,撕咬碾磨,帶着珍惜,帶着眷戀。
直到她有些喘不過氣,他才依依不舍的松開。
玉芙紅着臉,此刻更是不敢擡起頭了。
“你早知朝廷會派人前來?”
她緩了片刻,忽然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裴宿洲搖了搖頭,他并非算無遺策,他隻是不敢拿她去賭,蕭祁疑心重,從蕭随安然無恙出現那一刻起,他便會做好萬全之策,而他拿着玉玺向蕭随換誠意,如今,蕭祁自顧不暇,哪裡會将目光投射到他身上來。
“沒有,我猜的。”
“那枚免死金牌,是你與世子的交換?”
“嗯。”這回,他倒是回應極快。
“用什麼交換的。”
“……玉玺。”
玉玺!
前因後果皆串聯了起來,裴宿洲也選了三皇子,用玉玺既能以示誠意,也能賣他們個面子,而裴瑾珩用免死金牌作為回報,也是在還這個面子,倘若蕭祁反應快,這時候給程崧安個罪名,那朝局動蕩,他若是敗,蕭随也不得好,如此一來,兩全其美,又兩相無事。
玉芙不得不感慨,這兩兄弟之間,有時竟有這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凜冬已過,初春将至。
窈窈已經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了,閑來無事時,玉芙經常會抱着她坐在院中的藤蔓秋千架上,這是不久前裴宿洲親手修的。
讓玉芙想起小時候阿娘也是這樣抱着她,在秋千架上一遍遍引着她認識一些簡單的藥材。
如今,時過境遷,她仿佛能看到母親當年是多麼彷徨與無助,枕邊人不是心上人,日日困于宅院争風吃醋,嘔盡心血,早早便撒手人寰。
玉芙歎了口氣,眼眶不知為何卻濕潤了。
有一隻柔軟的小手忽撫上她的臉頰,她怔住,微微低下頭,正好撞入一顆漆黑璀璨的眼眸中。
窈窈與他生的極像。
“娘親……不哭……不哭……”
小孩子的話說的并不流暢,一句話磕磕絆絆,玉芙心中一暖,唇角揚了揚。
又過了幾日,邊關傳來消息,程崧大勝,北戎人節節敗退,如今,盡數撤軍,聽到這個消息時,玉芙眼眶紅了又紅。
這一站摧毀北戎氣數,往後至少十餘年,邺城都不會有戰争爆發。
“她睡了?”
溫暖的紗帳内,玉芙剛剛歇下,轉頭便看到裴宿洲俊臉貼近,他的手有意無意落在她腰間,一陣酥麻感覺襲來,玉芙推了推他,低聲道:“這幾日乳娘不在,你去外間睡。”
前些日子乳娘告假離府,平日裡從不吵鬧的窈窈一連幾夜都會在夜間驚醒,玉芙無奈,将她帶在了身旁,這便苦了裴宿洲,已經好幾日未曾同她親近了。
他剛有意,欲吻她的唇。
不料目光一頓,床榻内側的小家夥瞪着一雙漆黑眼眸,正好奇的望着他。
見他看過去,立馬露出一個有着酒窩的笑容。
裴宿洲:……
玉芙這下更不好意思了,窈窈這孩子從小就聰明,若是這些被她瞧去,日後定然會刻在腦海中的,思及此,她又伸手推了推他。
“孩子還沒睡。”
裴宿洲忽然拿過一旁的手帕,輕飄飄一扔,不偏不倚,帕子正好蓋在了窈窈臉上。
與此同時,他握着她的細腰,輕柔在唇邊落下一吻。
不能碰,親親還是可以的。
但還沒持續多久,隻聽一陣小兒啼哭,霎時,任何情欲都被沖淡了,玉芙連忙抱起孩子,一邊用埋怨嗔怪的目光看着他,一邊道:“你忍一忍,乳娘明日就回來了。”
裴宿洲歎了口氣,這小家夥若不是她的孩子,他真想有種丢出去的沖動。
誰知等了三日,沒等到乳娘回來,反而等到了陛下自刎的消息。
盛京離邺城千裡遙遙,此時消息傳來,定然是半個月前就已塵埃落定。
玉芙正在院中繡花,看到傳信之人手中持着半邊玉佩,她默了默,溫聲道:“他如今不知,等他回來,我會交給他。”
玉佩的另外半邊,她曾在裴瑾珩身上見過。
而這半邊玉佩,定然與國公府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