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眉頭微蹙,不解地看着她。
感受到瓊華的視線,掌門看向靜靜煮茶的弟子們,輕輕一笑:“師姐身上陰氣極重,若是一般女子近身,會受傷。”
茶水慢慢沸騰,瓊華回望台下煮茶的女弟子們,抿唇。
随着瓊華的視線,白澤也看向那些女弟子。
他瞳孔微縮,手心壓住扶手,顫抖地開口:“你們,你們膽子這麼大?孟昭她……她是不是跟你們說了什麼事情!”
掌門垂眸,不看白澤。
“你們這是有違天道的!逆天而行,都會不得好死!”白澤呼吸都重了幾分,他起身,走到掌門身邊:“你看着我!”
掌門緩緩擡眸,對上白澤含怒的眼眸。
白澤咬牙,捏訣。他閉眼,又緩緩睜開,金黃的光纏繞在他的周圍:“你們和孟昭到底是做了什麼!”
“上神不是已經知道了。”掌門神情平靜,捋了捋衣裙的褶皺。
“你們就從未後悔過?從未恐懼過?”
掌門笑了:“後悔?我唯獨後悔的是,東山劍宗被滅的時候我不在師姐身邊,沒能抱她最後一次。自從我們下了這個決心後,我們便再也無法擁抱對方了。”
“若說恐懼,那更沒有了。上神,對我們來說,若是能做些什麼,死也沒什麼。”
外面下起了雨,雲層擾動,電閃雷鳴。
頃刻之間,雨越下越大,狀如眼淚。
安靜的女弟子将煮好的茶遞到他們面前,茶香肆意,水汽緩緩纏繞茶室,茶水上倒映着他們的身影,輕輕移動,便模糊了身形。
掌門接過茶盞,緩緩擡頭,妹妹死的那天,雨也下得很大。
入夜,鎮英塔上亮起了數盞燭燈,風吹動燭盞,吹歪了燭火,它們形狀詭異,火光的倒影似乎要将人吞噬。
孟昭帶着她們進入鎮英塔内,鎮英塔中溢滿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仔細一嗅,又像是一股魚腥味中摻雜着腐爛的屍臭。
幾人面色都不是很好,孟昭捏訣讓她們都聞不到味道,這才好了許多。
師姐快步朝前走,蹲下,不敢碰地上還有呼吸的女嬰。
女嬰艱難地喘息,靠近地面的臉已經發爛,許多蟲子趴在那一側啃食。鮮血混着渾濁的黃色液體在地面上幹涸,頭部已經有了裂痕,能看清裡面的早已不完整的骨頭……
四周擠滿蟲蟻,吞噬她僅剩不多的生機。
女嬰說不了話,孱弱地呼吸着,她微微動了僅剩一隻的眼睛,對上師姐的視線。
那隻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五感的疼痛好似早已被她麻痹,女嬰僅存不多的時間裡,隻是靜靜盯着師姐。
師姐哽咽,手放在空中,不停地顫抖。
燭火微動,照亮那隻眼睛,隻一瞬,便見女嬰的眼瞳漸漸渙散,再也沒了聚焦。
“天帝,我們能做些什麼?要怎麼做,我們才能救她們?”
師姐跪在地上,擡頭仰望着孟昭,她滿眼通紅,神情無比虔誠,好似隻有這樣,眼前這位天帝才會為她們指點迷津。
孟昭眼眸微垂,想要說什麼,又住了口。
小師妹也跪下了,她扯住孟昭的裙角:“天帝,求您,求您,救救她們……”
孟昭急忙扶起她們,歎息。
“鎮英塔壓着太多亡靈,還是怨靈,除了魂飛魄散……”孟昭抿唇,不再說下去。
“天帝是有什麼顧慮?”師姐握緊孟昭的手,問道。
“今日若我一人入此局,定會如此做。可今日,入局的不止我一人。”
“天帝,我不怕,我可以配合天帝!隻是……可以讓師妹先出去嗎?”
孟昭輕輕搖頭:“若是真的要這麼做,一個都走不掉。”
“尤其是你。”孟昭盯着師姐,眼中摻雜太多情緒,“你這女娃娃,不願屈服于世俗,前方的路本就難走。若今日,你入局,定躲不開此生劫難。倘若是,你不入此局,便将仙途傥蕩,直達天界。”
“可是天帝,身為女子的我,早就無法脫局了。”
孟昭睫毛微顫,眼中也有淚,她輕輕一笑:“我有一位朋友,她曾說,我們看似困于天道的桎梏下,其實,困住我們的,從不是天道,而是心中的枷鎖。”
“我記得,她曾告誡我,萬物法則皆定于心,莫被虛無的天道所困住。”
鎮英塔外傳來幾聲巨響,雨水打在鎮英塔上,悶悶的,像是誰的哭聲。
孟昭眼裡有幾分柔情,開玩笑的語氣問道:“若今天,我要逆天而行,你們可願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