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透明界面之上,代表“冰原号”科考站的藍點依然靜靜地伫立在原處,而剛剛還在挪動着靠近的紅點此刻也停了下來,束手無策地看着眼前的冰裂縫。
一望無垠的白色冰原裂開了一條縫,将這片許久未有人踏足的土地分成了兩半。
裂縫算不上很深,寬度也不到十米,卻将這支求生的隊伍攔在了對面。
拖車絕無可能通過這條裂縫。
“這就是之前新聞說的冰裂縫。”
凱瑟琳博士喘着粗氣,眉毛上也結了層白霜。推着載滿重物的拖車走上這麼久,對于常年在辦公室工作的她來說還是太吃力了。
“我們可以繞行。”她指了指右邊,“我看過那條新聞,從這邊走可以繞過去。”
“天都快黑了,哪有時間繞過去!”
一名船員湊過來,看了眼冰縫,惡狠狠地說。
他随便目測了下冰裂縫的寬度和深度,回到船員們的隊伍裡,大聲說:“這裡并不深,我們把拖車抛下,完全可以爬過去。”
凱瑟琳博士吃了一驚,急忙勸阻:“我們沒有攀登的設備,過不去的。”
“那是你們過不去。”
這名船員瞪了她一眼,又看了眼金教授,語氣很是不屑,“暴風雪就要來了,天黑之前到不了科考站,大家都得死。”
隊伍裡一陣騷動,有不少人同意他的看法。
江隐感到不妙,上前将凱瑟琳博士護在身後。
“把拖車抛下,傷員和物資怎麼辦?”
“帶點食物和燃料,夠挺過今晚就行,到明天差不多就該有人來救我們了。”
船員對救援還是信心滿滿,“實在不行,等暴風雪過了再來取也不遲。”
“至于傷員……”
他瞥了眼金教授,又向後看了看,對凱瑟琳博士說:“你們的傷員自己負責,我把安迪背過去。”
安迪是那名落水船員的名字,他和船長走在後面,臉色青紫,落後了有一段距離。
“你怎麼能這樣!”
史蒂芬博士也湊過來,神色有些惱怒,“金教授完全沒辦法走路,難道要把他丢在這裡等死嗎?”
“你們的人自己負責!”
船員也動了怒,“一個個裝得像大爺一樣,還躺着讓人推,為了個老頭大家一起等死不成?你要是心疼他,自己背過去不就行了!”
“吵什麼吵?”
船長扶着安迪,也跟上了隊伍。他看見冰裂縫,臉色在短時間内變幻了幾次,旋即鎮定下來。
“時間不多了,别把功夫浪費在吵架上。”
“長官!”
船員對于船長還是有幾分尊敬,但仍然憤憤不平,“暴風雪就要來了,繞過去時間更不夠。”
船長并沒有聽清先前的争吵,臉色難看地問:“不繞過去怎麼過去?”
“我們可以抛下拖車爬過去。”船員趕緊推銷自己的方案,“我可以背着安迪過去。”
“我可以自己走……”安迪虛弱地說。
沒人理會他不切實際的發言,船長盯着冰裂縫看了幾秒,搖了搖頭,“我們沒有專業設備,過不去的。”
“我可以過去!”
船員急忙反駁,恨不得當場給他演示,“繞過去不知道要走多久,萬一繞不過去,我們就都要完蛋了!”
船長望向江隐,“科考站離這裡還有多遠?”
江隐望了眼半透明界面,“還有五公裡。”
她頓了頓,沒有補充這是直線距離。
“是可以繞過去的。”凱瑟琳博士擠進去,急切地說:“這條裂縫沒有徹底斷裂,從右邊走可以繞過去。”
“長官!天已經快黑了!”
船員與凱瑟琳博士争奪着話語權,“我們天黑前到不了,就都要完蛋了。”
船長擡頭,望了眼遠處的烏雲,臉色愈發陰沉。
他再看了看冰裂縫,還是搖頭道:“這種冰裂是沒有辦法通過的。”
凱瑟琳博士面露喜色,正欲開口,身後突然傳來重物的倒地聲。
安迪倒在地上,水手們一陣喧嘩,急忙上前攙扶。
他臉色青白,嘴唇已無一絲血色,先前憑着毅力還能行走,如今停下來,頓時感到天旋地轉,支撐不住。
醫生匆匆上前,簡單診斷後說:“必須盡快到科考站,安迪沒辦法行走了。”
這下徹底無法行動的病号變成了兩個。
金教授努力直起上半身,眼瞪得圓圓,盯着他們讨論自己的歸宿。
拖車全都載滿貨物,沒有空位留給第二個傷員。
江隐把保溫杯和燒酒遞給醫生,後者讓安迪喝了幾口,稍微有些緩過氣來。
“我不用……我還能走。”他喘着氣說。
“不要再逞強了。”醫生有些惱怒,“你絕對不能再走了。”
先前吵架的船員顯得更加急躁了,他繞着冰裂走了兩步,忽然一跺腳,把背包丢到地上,闖到前面來。
“安迪,我背着你走!”他朝安迪伸出手。
“别胡鬧!”船長訓斥道。“把拖車上不重要的物資扔下去幾件,讓安迪上去。”
“長官!”船員氣憤道:“不能再用拖車了,我背着安迪過去。”說着他便去扯先前隊伍系在腰上的繩子,“這種冰裂縫完全可以爬過去。”
不知為何,這次并沒有人出聲阻攔他。
船員想要證明冰裂縫可以攀爬過去,拿了繩子和一根輔助用的棍子,就要朝冰裂縫下跳。
他錯估了冰牆的摩擦力,這并不像山壁一樣容易攀登,若非冰裂縫确實不深,和棍子及時減緩了他的速度,隊伍裡傷員的數量就要再增加一個。
船員唉聲歎氣地哀嚎着,卻仍沒有人來救他,隻有船長走到冰裂縫前,快速給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鬧不清發生了什麼情況,瞪圓了眼盯着冰面上的隊伍,硬生生将剩下的哀嚎咽進了肚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