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腳步聲回蕩在不斷下沉的船艙裡,抽水機失去了電源,勝利号正以緩慢但無可辯駁的速度沉入海底。
船上的所有機器都停止了工作,就連手電筒也是如此。
被鐵皮完全遮蓋的空間漆黑一片,隻有不知為何帶到船上的蠟燭發出一點微弱的火光,讓船長能夠看清他表面上沒有任何異常的機器。
除了金教授和照顧他的學生,船上的所有人都來到了這個房間。
江隐站在樓梯口,注視着焦急排查機器狀況的船長,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
異常天象有時會造成機器的莫名故障,現在的勝利号,前些天她的卡車都是如此。
這些故障很難當場修複,往往隻能等待異常天象過去。
勝利号的漏水并不嚴重,但此時再待在船上顯然已非明智之舉。
“船長。”江隐上前一步,“我們必須離開了。”
這一次她并未再得到明确的反對。船長拿着工具的手頓了一下,沒有立刻回應她,而是繼續和旁邊一起維修的船員說話。
“船長。”江隐再次強調,“勝利号正在下沉,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船長停下動作,默默凝視着眼前的機器,燭火的微光忽明忽滅。
良久的沉默後,他終于開口,嗓音有些沙啞。
“你帶其他人出去,把物資轉移到冰面上。”
說完,他繼續排查機器的故障。
江隐歎了口氣,示意科研人員們和沒有參與維修的水手們同她出去。
大部分物資已經打包好,欠缺的隻是拖動物資的載具。
他們不是探險船隻,沒有攜帶雪橇,能使用的隻有在船上運送物資的拖車。
然而即使是拖車也不夠用,勝利号預留了足夠的救生艇,卻沒想過需要用人力把物資全部轉移的場景。
船上隻有三輛較大的拖車,小型的餐車也沒有被放過,凡是能運送物資的工具全部被調遣,堆放上一件又一件行李。
“吃完晚飯再走吧。”
江隐看了眼仍舊晴朗的天色。這裡已經靠近極點,雖然沒有出現絕對的極晝現象,但也黑得極晚,這對他們來說是好事。
她來到勝利号的時候還是上午,如今不過過去了不到十個小時,卻發生了這麼多事。
離原先預定的晚餐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大家都饑腸辘辘。
之前一直處于危難之際,顧不上這些基礎需求,現在江隐一提,衆人也覺得餓了。
廚房裡還有處理了一半的晚餐,廚師利用如今的簡陋條件勉強處理了一下。
菜式比午餐簡單得多,面包加一些胡亂搭配的炖菜,坐在沒有了暖氣的冰冷房間裡,被忙碌了一天的衆人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好在食物還是熱的。
吃完這頓簡餐,江隐感到身體稍微恢複了點力量。
她對于災難時際的食物并不陌生,這頓晚飯已經可以排得上前列。
她正準備帶領大家把物資搬運到冰面上,一個大胡子的嚴肅身影出現在門口。
“船長?”江隐脫口而出。
“還有剩下的嗎?”
船長沒有回應她的問候,側頭轉向廚師,後者連忙點頭,起身去廚房裡拿餐。
船長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接過廚師遞來的餐盤,舀了一勺尚在冒煙的炖菜澆在面包上。
他吃得極快,食物消失在覆蓋了他半張臉的胡子叢裡。
和他一起上來的還有幾個一同維修的船員。他們也拿了自己的食物,大口大口地吞咽着熱氣騰騰的佳肴。
“東西都打包好了嗎?”
船長沒有隻顧着吃飯,食物碎屑沾在他的大胡子裡,但船長的表情仍保持着嚴肅。
“都打包好了。”
江隐意識到船長已經放棄了維修勝利号,立刻向他彙報道:“我們帶了所有能帶走的食物和燃料,還有衣物、藥品、信号彈和搭建營地的建築材料。”
“建築材料?”
船長已經吃完了他那份的食物,再抽了張紙,擦幹淨雙手和他沾了不少碎屑的胡子叢。聽到這句話,皺起了眉。
“你不是說不遠處有個科考站嗎?帶建築材料做什麼?”
江隐聽到船長提起她的科考站,不禁感到狂喜。
“博士們認為科考站太遠,想要在冰川上紮營。”
她趕緊補充上自己的意見。
“我認為還是科考站比較好,紮營不一定穩妥,而且建築材料很重,我們的拖車不太夠,如果來回幾趟怕是時間不夠,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最好在天黑之前到達科考站。”
船長沒有立刻下決定。他側頭凝視着遠方的天空,似乎從中發現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