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線基地西部,α-β鎖定區域。
刺目的陽光剛剛消失,空氣中還殘留着灼熱。圓月高懸在正空,為荒原的建築和田野鍍上層銀白色的粉末。
“今夜天氣狀況良好,能量值平穩,無異常天象預兆。”
江隐關掉收音機,将最後一批貨物拖出電梯,穿戴好隔離衣物。
避難所大門打開,地表的溫度尚未降下來,迎面而來的風燥熱難耐。江隐擡頭看了眼永恒不變的圓月,眼睛像是進了沙子,快速眨了幾下。
中型卡車就停放在旁邊,江隐回到避難所,推着貨運拖車,将裝好箱的貨物搬到卡車未封閉的車身上。
這個過程花費了她不少時間,周圍的溫度慢慢降低,最後甚至有幾分涼意。
江隐檢查了卡車的油箱,将空置的貨運拖車送回避難所内部,打開靠近大門的儲物櫃,裡面一側安放着整整齊齊的兩列金屬油桶。
其中一列已經空了幾行,江隐蹲下身子,伸手将深處的兩隻油桶搬出來。油桶很沉,即使有便攜把手也提得很吃力。
江隐為卡車灌滿油箱,又在車身放了兩桶油應急。
确認無誤後,她鎖上避難所的大門,坐上卡車。
圓月依然穩穩懸在正空,和她出來時沒有任何變化。
地上已經凝結了一層銀白色的粉末,看上去有些像霜花,但很幹燥,她走過的地方能看見清晰的鞋印。
避難所隻有出口層在地表上,從卡車駕駛位的高度看,顯得很簡陋。旁邊是簡易工坊,在天氣平靜的時候可以就地加工材料,不必轉移到避難所裡。此時卷簾門拉得緊緊的,完全看不清内部。
除此之外,周圍的土地上隻能看見光熱闆,和生長得稀稀拉拉的低矮植物。現在離它們成熟還有一陣子,江隐昨天才料理過,今天不打算處理。
她發動了卡車,旁邊座椅上,獵槍微微一震。
江隐很快駛出了自己的避難所範圍,建築和田野都被甩在身後。
月光灑在她身上,江隐穿了件灰色的隔離服,雙手也被同樣顔色的長筒手套包裹嚴實。
她戴了口罩,但依然有皮膚直面着月光。銀白月華照射的區域很不舒服,她的身體裡仿佛也在滲出白霜。
江隐眨了眨眼,早就習慣于這樣的不适。路上的風景如此重複,想要找對路線可不容易。
“近日,前線基地東部、南部等地出現能量值異常,但未伴随有異常天象出現。據專家分析可能是空間擾動導緻的能量流升高,請當地居民注意安全,若出現極端天氣,請迅速與前線基地聯系。”
車載收音機裡還是熟悉的播報聲。女主持人照例宣讀每天的新聞,為枯燥的獨居時光增添一點樂趣。
“第一制藥廠聲稱研發出一種新型藥物,可以抑制光照病的症狀。該藥物尚在臨床實驗中,期待盡快與我們見面。”
卡車駛過一處天然形成的彎道,前方能看見立在沙地裡的标牌,提醒她往正确的方向行去。
再往前開一陣子,就能到前線基地修建的道路上了。
江隐轉動方向盤,月光在她的身上移動。
“緊急插播一條新聞!基地西部能量值出現重大異常,數據極速攀升……”
聲音戛然而止。
江隐的心跳漏了一拍,卡車險些撞到路邊的岩石。
她停下車,照映在身上的月光已經變成血紅色。
血月高懸在正空。
裸露的皮膚傳來刺痛,江隐擡起手,用穿戴了隔離服的手臂遮擋住月光。
血月的光華是如此強烈,哪怕隔離服下的身體也能感到不适。血液流經的每一處都仿佛在往外析出結晶。
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常年生活在α-β鎖定區域,雖然是第一次在避難所外遭遇血月,但江隐對這種異常并不算陌生。
她從卡車的備用藥箱裡翻出一瓶藥物,胡亂吞下幾粒。
光照病的強效抑制劑很快生了效,身體上的疼痛減輕,不再有不斷析出結晶的感覺。
江隐看了眼卡車上的鏡子,眼部皮膚旁有一圈淡淡的白霜,車内光線很暗,但也能看清這部分皮膚布滿了血絲,像是有什麼力量從内部想要掙脫出來。
她擦去白霜,很疼,但還可以忍受。
江隐試圖重新發動卡車,但載具沒有任何反應。
她終于變了臉色,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光照病抑制劑的持續時間有限,這次血月的強度似乎比以往更高,她必須想辦法讓自己不受月光的輻射。
江隐看了看四周,岩石分布零散,沒有天然洞穴可供藏身。這裡離前線基地尚有一段距離,她能依靠的依然隻有卡車。
可惜貨倉不是全封閉的,否則就可以躲在那裡面了。
她車上還有幾件應急隔離服,挂在車窗上,再縮到卡車駕駛室的角落,應該可以最大程度上規避血月帶來的傷害。
但在此之前,她必須讓前線基地知道她的位置。
血月往往伴随其他異常天象,光躲在這裡,之後發生什麼就不好說了。
但前線基地會出來營救她嗎?江隐心裡也不清楚。
她再度深呼吸,在儲物箱裡翻出一支信号彈,端起旁邊座椅上的獵槍,打開了車門。
車外的世界靜悄悄的,除了覆蓋上一層血紅色的薄紗,和普通的荒野并沒有什麼區别。這裡沒有生命活動的痕迹,地面上也沒有白霜。
江隐遮擋着臉部的肌膚,雖然她自己也知道用處不大。
光照病抑制劑能阻止血液中的晶體析出,但一暴露在月光下,那種強烈的吸引仍幾乎牽絆住了她的意識。
她走到離車有一段距離的開闊處,這裡連前線基地的影子都看不見,真的能将求救信号傳遞出去嗎?
此時也沒有别的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