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布,北風呼嘯,紛紛揚揚吹舞漫天的雪。
程雪漫喜歡下雪,因為她就出生在下大雪的冬天,可此刻她陰着臉,穿着黑色羽絨服,厚底雪地靴,開着一輛黑色山地摩托車,氣勢洶洶來到“事故現場”。
摩托車停在無人機殘骸前,程雪漫摘下紅色頭盔,挂在車把手上。
天很冷,程雪漫一臉陰郁,看起來比天還冷。
她蹲在地上,徒手扒拉着蓋上了一層雪的無人機。忽然,臉上劃過熱流,滴在雪地裡,砸出一個黑點。
這是樊淩宇從美國背回來的,她很珍惜,卻被撞壞了,連日來的悲怆失落忽然就壓不住了,她蹲在那,啜涕起來。
忽然,她站起身,望向四周,那個撞無人機的王八蛋在哪裡?
下一秒,她看到一個瘦高個朝這邊走來。
一定是他,還有臉來,什麼技術?什麼水平?
程雪漫抱着無人機,朝那人走去,可隻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
那個人,居然是樊淩宇。
樊淩宇呼吸急促,腳步淩亂,他剛剛站在一堆草垛背後,看到程雪漫來了,才敢出來。
程雪漫停住腳步,他便加快,地裡壟溝深淺不一,好幾次踩滑,差一點摔倒,但還是跑到了她面前。
若是從前,樊淩宇會不管不顧抱上去,緊緊摟着她。可此刻,他立在程雪漫面前,心情複雜。
這幾天幻想過無數次,見了面第一句話要說什麼,可見了面,卻語塞起來。
于是兩人互瞪着。
程雪漫眼圈通紅,哭了?為什麼?樊淩宇目光移到無人機上,是了,為無人機哭。
别哭啊,你哭我心疼。
他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程雪漫剛哭完,頭嗡嗡地響着。
他怎麼會在這,還剃了短發?
還有,他怎麼這麼瘦?臉頰瘦削得陷了進去,下颌線清晰,都能看到下颌骨了。
兩個月沒見,怎麼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程雪漫打開摩托車後備箱,把無人機放進去,擡腿跨上去要走。
本來是想找撞無人機的人算賬的,現在她不想了。
油門給上,車身卻一個後錯被迫停在原地,後車輪轉動,卷起泥雪飛濺,迸到樊淩宇身上。
程雪漫怒回頭,見樊淩宇單手拉着摩托車,一身泥點子,更狼狽了。
“你跟我說話,程雪漫。”
程雪漫把油門踩到底,樊淩宇兩手用力,把後車輪擡起離地,程雪漫也被擡得腳離地,她怕失控翻倒,松開油門,回頭瞪着樊淩宇。
“我都知道了,當年你跟徐譯根本沒在一起,你騙我。”
“這跟你沒關系。”
“那你後來為什麼還和我在一起?”
“因為寂寞,可以了吧。不和你在一起,我也會和張三李四在一起,我會像每個寂寞的成年人那樣,想辦法找人解決自己的欲望。”
風卷着雪,刀子似的往臉上打,程雪漫的話似利刃,往樊淩宇心裡插。
“程雪漫,你欺負我。”樊淩宇聲音哽咽,拿她沒辦法。
程雪漫心痛得抽了一下,樊淩宇瘦得皮包骨似的,這麼一哭,看着更可憐了。
她看着他拉着摩托車的手,冰冷空氣中,手凍得通紅,骨節卻因為用力而泛白。
“你松手。”
樊淩宇不松,他怕這一松,程雪漫徹底消失。
程雪漫冷笑一聲,拔掉車鑰匙,從摩托車上下來,轉身走了。
樊淩宇踢下腳撐,停好車,踏着雪,默默跟在她身後。
沒幾步就走到了公路邊,程雪漫想攔輛車,但在這小鎮裡,出租車不常見,三輪車更不會空車上路。
忽然,身後似乎空了,程雪漫先是餘光瞄,而後轉頭看,樊淩宇不見了。
哪去了?
等她再轉頭,樊淩宇開着車到了她身邊。
他下車,兩人又是一番對峙架勢。
樊淩宇把副駕駛車門打開,“上車吧,太冷了。”
程雪漫不理他,自己往鎮子方向走。樊淩宇伸手去拉她,剛要拉住人,一輛銀色面包車從對面駛過來緩緩停下。
樊淩宇之前雇的司機走下來,後車門也打開,他老婆跟着下來。兩口子說說叨叨,朝他們走來。
“應該是吧。”司機老婆問。
“就是就是,勸勸,去勸勸。”司機答,他記住了程雪漫的長相,一搭眼就認出來了。
“老弟啊,找到了?”司機和樊淩宇打招呼。
“妹子,啥矛盾過不去啊?讓人這麼苦找?快别吵了。”司機老婆拉過程雪漫手,把她往樊淩宇車那邊推。
程雪漫蒙了,什麼情況,為什麼她的兩個老鄉為樊淩宇說話?
還這麼幫他?
樊淩宇見狀,也伸手推程雪漫,手放在她後背,沒用力,隻是貼着。
心情卻莫名好了起來。
他一改愁眉苦臉,嘴角微彎,根本隐藏不了心裡的喜悅。
程雪漫就這麼在一陣混亂中上了車。
那司機和他老婆站在車窗外,問樊淩宇怎麼找到的。
樊淩宇不想說得太細,隻說偶遇。
“緣分啊,緣分。妹子,和我老弟好好過。我看你也面熟,趕緊領回家見爸媽吧,結婚别忘了叫我啊。”
兩人又寒暄幾句,司機擺擺手,轉身和老婆走回去,銀色面包車開過來,摁了幾聲車喇叭,樊淩宇回摁示意。
程雪漫想要下車,卻發現樊淩宇把車門鎖了,她于是放棄,轉而問:“他們倆怎麼回事兒?”
程雪漫這人天生好奇心重,慣性使然,她把罵樊淩宇的事丢下,好奇那對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