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臧靜分析的角度，看宋巍一舉一動，一切都暗含不同的意思了。

之前程雪漫沒空分析，今天她想在這個會上發言，于是就饒有興趣地看着他們。

果然，對于樊淩宇提出的修改意見，宋巍照單全收，且不提出任何異議。

就在會議進行得非常順利，所有人都準備回去幹活的時候，程雪漫叫住了他們。

“等等，我有話要說。”程雪漫說完，樊淩宇看她一眼，坐了下來，研發部的人一看領導坐下了，也跟着坐下來。

宋巍見狀，也坐了下來，然後看向程雪漫。

她有什麼話要說？

程雪漫不慌不忙，把事先準備的U盤插進會議室電腦機箱裡。等顯示屏上出現畫面時，她走到前面，對着屋子裡的人笑了笑。

程雪漫：“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一點時間。我的第一個方案被否定了，但我也希望給大家看一看，我畫的圖，還是挺好看的吧。”

她點開PPT，第二頁就是鵬程的設計圖。看着圖，程雪漫默了默，心中在為它哀悼。

“那麼在準備這個設計方案的時候，我進行了調研，發現了一些特别中肯的意見，在這裡與大家一起分享……”

樊淩宇忽然打斷了她：“等等，程設計師，我想你可能對我的話有誤解，我是說差，但沒說不能立項研發。”

說完，樊淩宇低頭清了清嗓子，然後又直視程雪漫。

自那晚吵完架之後，他們一直沒有說話，他也沒有找到機會，和她說已經立項的事，晚上在家裡遇到，她一雙眼睛含刀子似的，躲着他，他都沒法開口。

程雪漫聽他說完，愣在原地，什麼意思？前天晚上不是給她貶低得一文不值嗎？怎麼又說可以了，你們領導層做決策這麼随意嗎？

程雪漫：我要繼續嗎？

她回頭看着PPT上的文字，略感尴尬。

【“凡境無人機”售後踩坑記，飛友不看巨虧。

避雷貼#凡境無人機#的緻命缺點。

懷舊發燒友進，凡境鏡頭讓你一秒回到90年代。

凡境傳感器異常，飛行姿态不穩定、航線異常……

正常運行提示有故障，正飛着呢，眼鏡裡全是故障提示，滴滴，滴滴滴……

飛了不到20次，主闆就燒壞了orz。

電機電調溫度太高了，可以一邊飛一邊煎雞蛋……】

全都是她甄選出來的，針對研發部的消費者意見。

她看着宋巍，宋巍一臉淡然，對于這種部門之間的撕扯，她早就不在乎了，她心髒不好，從來不主動參與其中。

她又看着樊淩宇，他一臉坦然，甚至對她笑了笑。

程雪漫覺得樊淩宇在挑釁她。

她于是轉身，字正腔圓地把差評念完了。又針對研發部提出了很多建議。

說完這些，她竟然沒有想象中的快感，因為她看到樊淩宇還在笑，嘴角彎彎的，眉梢眼角都盛滿了笑意。

兩人目光相觸，樊淩宇忽然帶頭鼓掌，屋子裡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謝謝你程設計師，你整理的這些材料，對我們來說特别重要。董助理，一會你去和程設計師要一份PPT，這個材料太珍貴了。我們得好好學習。宋總，也得謝謝你，研發部哪些地方做的不好，您得多提……”

程雪漫用盡全力砸出去的一拳，就這麼被樊淩宇輕松化解了，她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會議結束後，其他人都離開，董助理留了下來，在電腦裡拷貝了程雪漫的PPT，然後離開了。

下午茶時間，徐心陽額頭皺成王字，端着一大杯美式咖啡，怨氣沖天地來到設計部。

“學姐……”

程雪漫臉色也不好，所有的事情都出乎意料，她心煩氣躁。

不過面對同事，她還是擺出了一副公式化笑容，“怎麼啦學弟？”

“樊總監讓我們加班頭腦風暴，我快瘋掉了，我的天我一個實習生，也要給你挑錯，要不我調去營銷部，我去幹直播吧。我現在特别後悔，大學沒有好好學習，說實話，我的編程水平，支撐不了看這麼龐大的數據啊。學姐你真的太牛逼了，鵬程的設計參數，整個一大寫的牛逼，我看都看不懂。”

程雪漫一開始沒仔細聽他在說什麼，聽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他在抱怨什麼，“等等，弟弟，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這鵬程的設計造型特别炫酷，我都期待着見到實物呢。”

程雪漫像聽到了什麼九天之外的故事情節，“你怎麼知道，我設計的無人機叫鵬程？”

“總監告訴我們的呀。”徐心陽匪夷所思地看着程雪漫，感覺兩個人的對話隔着十萬八千裡似的。

“你們什麼時候開的會？他會上說了什麼？”

“昨天開的會啊，一上班就開會了。說你的方案需要改進，讓我們的集思廣益，頭腦風暴，一個人最少想出三處改進的地方，被采用的有獎勵，一條2000塊，想不出來的，下次聚餐就别去了。我們就加班研究啊，我腦瓜子想破了，給你改動三處。”

“哪三處？”程雪漫追問。

徐心陽腦子裡現在還是那些複雜數據，他想了想，斟酌一番，而後說：“叫做的做，是作文的作。還有一處，應該用分号，但你打的句号，還有一個病句，太長了我記不清，我給你改得通順一些。我拿給樊總看了，他大概也看出來，我就這水平了，然後采納我的意見了。”

程雪漫……

臨下班前，程雪漫接到樊淩宇的郵件，郵件是她上午展示的PPT，他在她截圖的差評上，進行了說明。

他詳細标注哪些差評早已經被采納，哪些差評，經過調查，确認是對家派來的黑子，機器根本沒有問題，但他們雇傭水軍公司，對凡境進行诋毀。

樊淩宇在最後一頁空白處，寫了一小段話。

【感謝程設計師的監督與建議，你放心，凡境沒那麼差，我也沒有那麼差。】

看着那段話，程雪漫沉默半晌，忽然就笑了。

回到家裡，主卧的門開着，屋子裡亮着燈，她知道，樊淩宇還有話要說，于是也沒回房間，坐在客廳沙發上，果然不到半分鐘，樊淩宇出來了。

他看到她，先是笑了笑。

兩個人臉上都帶着疲憊，這幾天，他們都累得夠嗆，為了那幾句拌嘴，一個憋着勁要使壞，一個鉚足勁在工作。

樊淩宇知道，他們被過去那一段感情牽制住了，在工作中不能直白地面對對方，總是想着過去那點事，導緻溝通的時候，總是口是心非。

他決定今晚把話講開，他看着程雪漫，語氣溫柔：“程雪漫，對不起，說你很差的話，我收回。是我太在意你了，你就當我嫉妒心發作下的胡言亂語吧。其實你很優秀，你寫的方案也很好。”

“哼。”程雪漫鼻孔出氣，算你識相。

“以後不會了，你放心，以後我會公私分明的。看來你真的遇到了很好的人，祝你和你男朋友百年好合。”

樊淩宇說完，感覺内心刀刮似的疼。

程雪漫聽到他這一段自白，什麼也沒說，她能說什麼呢？有男朋友是個一捅就破的謊言泡沫，她可不想再添油加醋。

晚上臨睡前，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一看，是樊淩宇的微信語音請求。

幹嘛？三更半夜耍什麼瘋？

她接通了語音，看着兩人卧室中間的那面牆，聲音冷然：“幹嘛？”

“喂，你好，請問是漫漫小姐嗎？”

一個很尖細的男聲，文绉绉地問。

“我是。”程雪漫看了眼手機屏幕，是樊淩宇的微信，他手機丢了？

“是這樣的，他喝醉了，你可以來接他嗎？”

“喝醉了？在哪喝醉了？”

“我們這裡是上灣酒吧，這個人他喝醉了，然後一直在叫漫漫漫漫，我一看，你是他的微信頂置，所以就聯系你了，你看你方便過來一下嗎？”

程雪漫坐了起來，對着還在語音中的手機說：“您把位置發給我，我馬上就去。”

程雪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夜涼如水，她伸手攔了輛出租車，心想樊淩宇食言了。

重逢後，他們在微信上說的話，到現在都不超過10句，沒事頂置她幹嘛？說好的公私分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