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宮女生,宮女養,不受寵,不見人,跟在冷宮長大沒什麼區别,從前也沒聽阿翁提過這個四皇子隻言片語,可想而知他以前在宮中過着什麼樣的日子。如此,卻養出這般模樣,她實在驚訝。
皇帝此番立太子,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像是籌謀已久,而且皇後跟敏陽侯府那邊竟也沒有任何異樣動作,内閣幾個老臣滿面笑容,這一副皆大歡喜的局面,實在是越看越詭異。
沈令姜盯了一陣,就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祭祀結束後,準備啟程就藩,劉膽跟着南安王隊伍一并南下,沈令姜在宮門處等了許久,終于看見了阿翁。
自從調任聖旨下達,她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阿翁,今天這一面竟是臨别,沈令姜難受,下馬車快步走去。
走近後,看見劉膽憔悴的臉色,沈令姜頓住,明明每次詢問王衣,都說阿翁身體康健的,為何今日臉色這麼差?
“阿翁,你身體?”
劉膽咳嗽幾聲,“受涼而已,沒什麼大礙,放心吧。”
沈令姜自從被劉膽帶到盛都以後,就把劉膽當做真正的父親,父女倆在這錦繡陰詭皇城裡相依為命,此次一去,相隔千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面。
一想到這裡,她就難受,“阿翁,我想跟你一起去南境,讓我跟你一起走吧。”
“現在不行。”劉膽輕撫女兒的頭發,擡眼瞥見蘇克正朝這邊走來,他笑起來,慈藹地說:“等你跟蘇克成婚以後,多得是機會來看我。”
“可是……”
“婚期定在來年二月,春日風光好,屆時我親自送我女兒出嫁。”
“明年?”
“唔,還有大半年呢。我會暗中安排人保護你,放心吧,有什麼事情差人送信給我,知道嗎?”
沈令姜點點頭,輕聲答:“我知道了。”
“我走後,督公府恐怕沒辦法再住,我已經買了一座宅子,就在汀瀾巷,離蘇府不遠,隔着一條街。”
沈令姜鼻尖忍不住酸澀,繼續點頭,“嗯。”
蘇克走到二人跟前,當着衆人的面,牽起沈令姜的手,“晚輩前來與督公辭行。”
劉膽看着他,收斂笑容,沉聲說:“以後你若對姜兒有半點差池,就算你是鎮北侯的兒子,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你。”
蘇克承諾:“督公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令姜受一點委屈,不管是什麼人。”他握緊沈令姜的手,和她十指交握,深情地看着她,聲音溫柔:“她是我心坎兒上的寶貝。”
沈令姜聽到這話,忍不住染紅了耳朵,劉膽看到女兒的模樣,心裡終于放松。
“該啟程了,回去吧,帶她回去。”
蘇克點頭,牽着沈令姜後退,劉膽最後看一眼身後的皇宮大門,頭也不回地坐上後頭的馬車。
等南安王儀仗出了城門,蘇克陪在沈令姜身邊,站在城牆上,目送儀仗遠去。
“阿翁走了。”
“嗯。”
沈令姜輕輕地說:“阿翁帶我來盛都,他走了。”
“你也會離開的。”蘇克低頭看着她,目光裡皆是溫柔,輕柔地撫摸她的臉頰,笑着:“不久之後,你會去到另一片天地,我陪着你啊。”
“你再說一次。”沈令姜第一次示弱,期盼地望進他眼底。
蘇克一字一句,堅定又溫柔地說:“我陪着你,以後不管你去哪兒,我永遠都陪着你。”
沈令姜擡起雙手,環繞着他脖子,主動靠入他胸膛,秋水一樣澄澈的眸子望着他,波光潋滟,情意綿綿,“說好了。”
簡直要命。
蘇克将她擁入懷中,手勁忍不住加重,又怕勒疼了她。
沈令姜燦然一笑,兩手輕輕摩挲着他的後脖子,再慢慢往下壓,蘇克順勢低頭,銜住送上來的香唇。
“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
“光天化日。”
“最宜放肆。”
呢喃一樣的對話沒入唇舌間密吻裡,光天化日,情人嬉笑親昵,無所顧忌。
檐下幾隻綠毛鳥兒紛紛扭頭,撲簌着翅膀飛走,仿佛被這兩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夥,弄得害羞跑了。
半晌後,勒着的手才漸漸放松,沈令姜得到喘息,兩眼汪汪地瞪着蘇克,“勒死我你就沒有新娘子了。”
“新娘子?”蘇克被這三個字取悅到,動作輕輕地捋着她秀發,“原來沈姑娘這麼急着嫁我呢。”
“是啊,好急。”
“這可怎麼辦?可不能讓我的新娘子等着急了,得趕緊備好聘禮請期。”
沈令姜淺笑着:“我阿翁說了,婚期定在明年二月。”
“要明年?”蘇克愣了下,而後眉頭皺得老高,“不行,太久了!我回去跟大哥說說。”
“嗯?原來三公子這麼急着娶我呢。”
“再不快點,煮熟的鴨子飛了怎麼辦。”越想越不痛快,蘇克立馬把人拉走,“心肝兒,跟我回家去。”
沈令姜頓了頓,手指使力摳他掌心,“你說什麼?”
“剛才當着你阿翁說的,你就是我心肝兒寶貝。”
沈令姜回頭,再望一眼遠處的人影點子,唇邊泛起的笑容越來越明媚。
下了城牆遇上太子的馬車,車門敞開,能清楚地看見坐在馬車裡頭的人,太子殷承德跟宋仕昭。
對方也看見了沈令姜跟蘇克,停下交談聲,笑着看他們倆,倆人上前行禮:“參見太子殿下。”
殷承德笑了笑,溫和地說免禮。目光直白地打量兩個人。
這目光雖直白,卻不淩厲,仿佛是好奇一般,沈令姜也是第一次接近這位四皇子,哦是太子。
對方打量她的同時,她也暗地揣摩對方,太子舉止沉穩,氣質雍容,周身盡顯貴氣,完全不像是一個受盡冷落的皇子,真是怪奇的。
殷承德先是看着蘇克,再看沈令姜,最後笑着開口:“孤從前也知道劉督公有個女兒,但從未見過,今日一見,沈姑娘果然出水芙蓉。”
沈令姜垂首回答:“太子謬贊。”
殷承德又看向蘇克,“孤見過驚瀾,在宮中。”
蘇克說:“是我眼拙,沒能及時向殿下問安,還請殿下責罰。”
“孤躲在暗處,自然沒人看見。”殷承德擺擺手,半點不在意,“驚瀾行事飒爽,孤甚為喜歡。”
他這麼自然地說起自己從前的處境,蘇克不免有些意外,唇角勾起,“能得太子殿下賞識,是我的榮幸。”
殷承德笑起來,特意相識的目的已達到,便開口說不打擾他們倆,沈令姜跟蘇克一起躬身送他。
目送馬車離開,沈令姜淡淡道:“這位太子殿下,似乎深藏不露。”
蘇克眉頭一動,“你懷疑?”
沈令姜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