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成玉坐在人群中央，徑自喝茶，不吭聲，似乎是在等看自己的反應，沈令姜輕輕一笑，看向趙泠羅，“泠羅姑娘能一力承擔嗎？”
“笑話。”趙泠羅輕蔑冷笑。
“是好笑。”
沈令姜轉身，移步至闌幹處，背向她們，望着眼前一池還沒有開花的荷塘，聲音輕淺從容：“讓家中父母兄長陪你一起入獄，阖家承擔你一人罪責，挺好笑的。”
池塘中央荷葉層層疊疊地鋪滿池面，一片碧綠不見池水，要是開花了該多好看。
趙泠羅臉色乍變，“我一人行兇，與我家人無關！”
沈令姜轉過頭來，又笑了一下，“可我是閹女啊，閹黨會的不就是挾私報複，趁機掃除異己？”
“你這閹女！”
“泠羅！”王蓁急忙握住趙泠羅的手，提醒她：“你不要沖動。”
“好了泠羅。”蔺成玉這才假惺惺地開口勸止，“出出氣就行了，說到底，這些事情都是緝察司幹的，與她無關，她被收養也是身不由己，我說的對嗎？沈姑娘。”
身不由己。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有人對自己這樣的評價，算得上好詞了吧，難得。
沈令姜向前一步，站到蔺成玉面前，再次行一禮，恭敬地說：“多謝縣主肯為令姜說話，令姜以後願追随縣主。”
蔺成玉顯然喜歡她如此回答，命丫鬟再添一把椅子，“我自然是誠心想與你相交，一起坐吧。”
沈令姜安然坐下來，趙泠羅跟王蓁立刻坐得遠遠的，剩下其她人，一半也坐得遠遠，一半看見蔺成玉如此做法，沒敢退走。
“咱們喝茶。”蔺成玉笑着招呼，衆人神色鈍鈍地應付，眼下這個“言笑晏晏”的場面，在場的人裡，估計隻有高淑甯真正有幾分歡喜。
高淑甯有意坐近沈令姜身邊，做第一個接近她的人，“可惜今天清禾姐姐不來，咱們以後可以常邀了。”
沈令姜含笑點頭。
“竟然讓她貼上來了。”
“我才不願與閹女為伍。”
身後的嘲諷，蔺成玉恍若聽不見，道：“這時節荷花尚未開，少些意趣，不如咱們找點樂子玩兒吧，既找樂子，還得有彩頭，我這兒恰好新得一件玩意兒。”她看一眼在坐的人，微微一笑，叫丫鬟去把東西取來。
不一會兒，丫鬟捧着一隻五彩斑斓的彩球出來，衆人看見這一個彩球皆驚訝豔羨，忍不住圍過來瞧，贊歎不已，“好漂亮的彩球！”
“這是球嗎？”
“這是寶石吧！”
蔺成玉由着她們挨個欣賞觸摸，等她們看完了，得意說：“這是七寶彩球，上面有七種寶石鑲嵌，每一顆都價值連城。”說到這裡，蔺成玉又看向沈令姜，笑道：“看見這球，倒叫我想起在甘泉山上，蘇小公子也送了沈姑娘一隻彩球呢。”
話落，其她人看向沈令姜，撇了撇嘴，譏笑一聲。
沈令姜從容答應：“是，不過那隻彩球比不得縣主的寶球。”
“我這個花幾個錢就能買到，你的那個，可是人小公子拼命赢回來的，心意貴重。”
每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石，她花幾個錢就能買到，沈令姜聽到這話，低頭一笑，沒有回答。
“不知沈姑娘你對蘇小公子，是何心意呢？我有點好奇。”
沈令姜道：“我自然十分感謝蘇三公子的厚愛。”
“呵，厚愛呀。”
旁邊不知誰打落了一隻杯子，碎片飛濺，幾個姑娘小聲驚叫着跳開，蔺成玉想說的話被打斷，登時皺起眉，丫鬟立馬上前去收拾。
水榭裡的氣氛似乎被這杯子打亂，其她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都不敢出聲。
王蓁伸手指了指那隻七寶彩球，笑着開口：“縣主方才說拿這寶球做彩頭，是真的嗎？”
蔺成玉哼笑：“絕無戲言。”
聞言，其她人興奮問玩兒什麼好遊戲。
蔺成玉拿起茶杯，用玉箸敲了敲，“敲杯傳球如何，杯聲停下後，球傳到誰手裡，就在七步以内作詩一曲，作不上來要接受懲罰，作得最好的，這球就賞給她。”
“好呀！”王蓁合手贊成，其她人也附和。
“那開始吧。”
由一旁的丫鬟負責敲杯彈奏，曲聲響起，蔺成玉看一眼這群躍躍欲試的人，微不可查地冷笑，将球抛出，旁邊的人立刻接住，然後快速傳給下一個人，一個接着一個随着曲聲傳下去。
沈令姜以為傳到她手中時會停下，豈料她摸到球，聲音依舊繼續，她便将球傳出去。
彩球傳到薛清歡手上時，敲杯的聲音頓然停下，薛清歡歡喜的“呀”了一聲，慌忙想詩句，不知哪個人從身後撞她，薛清歡一個不慎往前踉跄，踩球從她手裡脫落，竟抛了出去，掉落到池塘裡。
“啊！彩球！”其她人驚呼。
薛清歡驚愣在原地，尚未反應過來，蔺成玉霍然起身，走過來，看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彩球，回頭怒瞪薛清歡。
薛清歡登時吓傻了，語無倫次地解釋：“不是我……我被……有人推我！”
蔺成玉冷聲質問：“誰推你了？”
“我，我不知道……”薛清歡回頭，身後的姑娘們立刻吓得後退，連連說不是自己。
“就算有人推你，你連球都拿不穩，往外扔？”
“我……我不是有意的……”
王蓁這時走過來，為薛清歡求情：“清歡真的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丢也丢了，在這兒哭有什麼用？還不趕緊去把球撈上來！”
薛清歡一聽，哭得更慘了，“我……我不會遊水。”
“沒用的東西！”蔺成玉低罵一句，轉眼看其她人，“誰會遊水？”
所有人皆搖頭答不會，蔺成玉臉色更難看，“我好心好意，拿我的寶球出來給諸位玩兒，你們方才摸的時候可都歡喜得很！”
“沈令姜！她會遊水！”王蓁突然喊一聲，伸手指着沈令姜。
趙泠羅也立刻說：“玉姐姐，她會！”
等了半天，拐彎抹角的終于等來這句話，沈令姜絲毫不意外，原來是在這裡等着她。
下水羞辱嗎？
桃夭立刻上前來，替姑娘開口：“縣主，奴婢願意去取球。”
“你什麼身份也敢碰我的東西。”蔺成玉冷斥一聲，轉頭看向沈令姜，“你會遊水？”
沈令姜起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