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楊歲想去溪裡玩耍,撩起褲腿就跳進去,水花四濺,弄得桃夭衣裳被飛灑出來的溪水打濕,她撿起地上一塊石子就扔過去。
楊歲見狀喊:“咱們比賽打水漂,看誰打得多!”
“這溪打不出來。”
“還沒試試呢,寬哥過來!”楊歲上岸回來把仲寬跟桃夭拉走。
三個人跑另一邊打鬧,遠看過去,像是一個巨人在和兩個小孩兒玩耍。
望着仲寬那副碩大塊頭,沈令姜忍不住想問:“他吃什麼呢長這麼壯,還是說朔北勇士個個長這樣?”
蘇克指着自己,“你看我呢。”
沈令姜就看着他,“你是勇士嗎?”
“我是無賴。”蘇某人很有自覺,看着不遠處玩耍的仲寬,那副憨樂的樣子,不知想到什麼,目光幽冷,“他是我撿到的,給人埋在土裡隻冒個頭,找了六個人才把他弄出來,差點把我吓死,膨脹得像個皮球,後來才知道他小時候一直被人灌藥,灌的都是猛藥。”
他把話說得輕巧 ,沈令姜依然能聽出來,他聲音裡透着厭恨。
“幸好遇見你。”
“沒爹沒娘,被人欺負傻了都。”
世道艱難,即便有爹娘的孩子都難以存活,何況一個孤兒。
沈令姜告訴他葉家一事眉目,“阿彩查到買兇屠戮葉家莊的人,的确是蔺成玉,她動用自己的私衛。”
“就算殺人的事情全是她主導,也照樣能連帶侯府,一切由舞弊引起。”
沈令姜聽他這話,沒有立刻附和,手上拿着根木條随意劃拉,地上扔一堆魚骨,有一隻螞蟻爬過去,轉幾圈掉頭走了。
她目光随着那隻螞蟻移動,語氣淡漠:“最重要的證據沒法拿到。”
“唔,是棘手。”
棘手的可不止這些。
“還有一處不解,是誰栽贓你?”
螞蟻走入草叢看不見了,沈令姜把剩下最後一塊肉脯放在魚骨上,拍拍手站起身,向前走去,彎腰撿起幾顆碎石,一顆接着一顆投入溪中。
蘇克看着她玩耍,“你懷疑其中還有别的人摻和進來?”
“可能性很大,你仔細想蔺成玉她為何要栽贓你。”這個問題困擾她許久,直至買兇主謀之人查出來,她更加确定了這個想法。
首先,蔺成玉殺害葉家,本就要做成江湖仇殺的樣子,不可能又中途把蘇克牽連進來。
其次,蔺成玉沒有要栽贓蘇克的理由,就算是因為他和蔺成鈞的龃龉,或是有意設計蘇家,可蔺成玉并不知道蘇克會在半道上出現,她絕對沒有辦法把栽贓一事做的那麼完美。
足以證明,還有另外一個人在背後,設局陷害。那麼,在文沛縣出現的那波殺手,興許就是那個人安排,如此一來,就都好解釋了。
經她點撥,蘇克也立馬想到這些,“那會是誰?”
“一定是盛都之人。”
“沖着我哥來的。”蘇克點頭,又道,“我哥就任北校司鎮撫使,明顯威脅到世家權柄,即便不是敏陽侯府,也會有其他世家動手。”
“那就看是哪一家了,你不是向來和他們玩兒的很好?”沈令姜說的那幫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
蘇克失笑,自己跟那幫人表面稱兄道弟,背地裡陰謀暗算,對方虛僞,自己作假,都是半斤八兩。
诶,瞧瞧他來盛都都學會了些什麼。
沈令姜此刻要是能聽見他心裡的想法,一定忍不住翻白眼,這厮行徑一看就是自小養成的秉性,怎麼可能是在盛都短短幾個月學會的虛僞狡詐。
回城時,蘇克騎馬與馬車并行,如同在冕州的時候,不過也有了不一樣的地方,沈令姜主動将窗簾子掀開,且始終不放下來。
蘇克時不時摘下路邊的野花,順手遞進馬車裡,各種顔色各相盛放的花,無一不被他辣手摧殘,直至進城,馬車裡頭堆一桌子花。
沈令姜撿起落在膝蓋上的一朵迎春花,握在手裡輕輕嗅,不由得想,這人示愛的方式也和其他人沒什麼分别嘛。
喂吃,送花。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蘇克低頭瞧看車内的人。
“俗中有物。”
“什麼?”聲音太小,蘇克聽不太清,忍不住把頭壓得更低。
沈令姜拈花一笑:“有蟲子。”
蘇克嘿笑一聲,正要回答,瞥見前方的人後,他直起腰身,說道:“你先回去吧。”
沈令姜瞄到外頭幾個人影,心領神會,把簾子放下來,叫楊歲抄近路回府。
在原地目送她離開,蘇克下了馬,将繩子扔給仲寬,走進飛仙樓。
幾個人前後腳進的廂房,蘇克才進去就見桌上已經擺滿酒壺,他含笑走過去,大喇喇地坐在中央,“怎麼,你們今天都不當值?”
“你見我們何時勤勉過?”高文軒懶懶地回答,把酒杯剛擺上,就被謝彧撤走,換上大碗。
其他人見狀,紛紛打趣蘇克,“小公子今天難出這個門了。”
“誰叫你不聲不響就走了,不告訴兄弟們。”
蘇克笑起來,給自己的大碗滿上,“淮州風光好,又有佳人約,對不住兄弟們了,我自罰三碗。”說完立即豪飲一碗。
“爽快!”
“小公子去了一趟淮州歸來,臉上春色都掩不住。”
一下子都撒開了喝,又請來藏香閣的姑娘,幾位常服侍他們的姑娘抱着琵琶,婀娜多姿地走進來。
其中一人正要在高文軒左側坐下,身上濃郁的脂粉香撲入蘇克鼻中,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随即無奈地說:“這位姐姐,你今天香味兒太濃了呀。”
有人往身旁的姑娘身上嗅,“哪裡濃了,我怎麼聞不出來?”
蘇克擺擺手,徑自倒酒,“興許是許久不聞,生疏了。”
“喲,生疏呢。”
“這位姐姐?看來小公子的确是生疏了哈哈哈。”
那姑娘也識趣,立馬掉頭,轉到高文軒右側坐下。
“唔,也可以說我守男德。”
“噗!”
“什麼玩意兒?”
衆人又笑起來,笑鬧作倒在一起,歌聲笑聲含混,交杯飲酒作樂,姑娘們以嘴服侍這人一杯酒,又倒頭去喂那人一顆果子,厮混在一起不分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