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微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本就沒有表情的臉上随着他的沉默變得越發冷若冰霜。
剛才還在溫柔引導的那個于微消失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司徒木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心想這事情總歸是要面對的,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趕緊來個痛快?
想到這,司徒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我的本意是先把顔炎姐控制住,帶回去,避免又發生什麼變故。可是扶桑突然就不聽話了。起初,我以為是自己的精神力出現了什麼問題,想要聯系上黎音,可結果都是一樣,沒有人應答。再然後……扶桑就完全失控了,不,應該說是被别人遠程操縱了。”
司徒木情急,語速變快了,說話也顯得有些颠三倒四。
于微看着他的反應,細細琢磨他話裡的意思。
那天時尚派對之後,黎音和黎樂也曾跟他提起過,任務當天,欽原系統遭到了黑客攻擊。顯然,這不是單一偶然事件,而是一次蓄謀已久的入侵……
對方會是什麼人?
“我對你的說法暫時保留意見,”于微沉吟片刻,又問,“那你又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扶桑将九尾推進時空裂縫之後,就徹底死機了……”
“死機?”
司徒木點頭:“這時候,我面前出現了一台從未見過的機甲……這樣說可能不太好……但那台機甲很漂亮,軀體修長,渾身銀白,四周飄滿了銀色的絲線。
“我永遠都忘不了當時的情形……它像是身穿白衣的死神,那些銀絲就是它的武器。在我還沒有來得及看清的時候,銀絲就已經洞穿了扶桑的身體,将扶桑的四肢削成碎塊……”
說着,司徒木的身體不住瑟瑟發抖。
他似乎又回到了當日的戰場上,眼睜睜看着扶桑的四肢像廢物一樣漂浮在宇宙之中。
扶桑的所有感受透過精神體連接,毫無保留地傳導到他身上,狀如車裂。那一瞬間,他的雙手和雙腳像是徹底離他而去。
即使這件事已經過去一段時間,隻要回憶起來,當天的那種感覺便又再次軀體化……
霎時間,司徒木癱倒在地,渾身抽搐。
于微被吓了一跳,急忙扶住他的肩膀。可這一扶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反而引得司徒木尖叫出聲。他将于微的雙手拍開,自顧自地抱緊自己,就像是在捂着一個侃侃流血的傷口,疼痛到了極緻。
司徒木精神不穩,扶桑的千斤索也跟着有所松動。
“白澤!”
得了機會,白澤沖破千斤索的束縛,來到于微跟前,吐出一個極小的防護罩,将司徒木護在當中。
白澤并不是職業奶媽,隻能通過防護罩内的微量粒子達到輕微的鎮定作用,主要用于安撫要員和人質。縱使如此,對于在沙漠中長途跋涉的旅人來說,這場微薄的撫慰已是天降甘霖。
過了許久,久到頭頂上那虛張聲勢的時鐘結束第三遍倒計時,司徒木才從這場發作中緩和過來。
他側身躺在地上,将臉埋在雙臂間,語帶哭腔,喃喃道:“上将……對不起……”
于微長歎一聲:“跟我回家吧。回去之後,把記錄儀交出來。”
“可我……大概已經廢了……”
于微:“你不是專業醫生,說出來的話不能作數。”
“……”
于微朝他伸出右手:“起來吧。”
司徒木從雙臂間擡起雙眼,紅腫着眼眶看向于微。随後,他緩緩坐起身來,先是擡起袖子擦拭臉上的汗珠,吸溜了好幾次鼻子,又将手上的汗水抹到衛衣上,如此清潔好幾番,待确認掌心幹燥,才悻悻然握上于微的手掌,借力起身:“謝謝。”
于微:“……你以後少跟了原混在一次,一個比一個能哭。”
平平無奇的一句抱怨也不知道戳中了司徒木哪個笑點,竟惹得少有地笑出聲來。
四周的千斤索緩緩落下,領域消失,扶桑恢複成了寵物狀态,掉在地上。
白澤趕緊湊過去,撲閃一雙大眼:“扶桑,扶桑!你還好嗎?”
扶桑本就是塊木頭,此時被削了四肢,本應該是根系、枝丫的地方滾圓一片,像個不倒翁一樣從地上彈了起來:“Hey,Bro,我很ok啊。”
白澤淚目:“可是……”
扶桑眉眼彎彎,和他的主人簡直是兩個極端:“我相信父親肯定有辦法把我修好的!父親呢?快帶我去見他!你知道不?這段時間,主人天天跟着你們,我都要急壞了——求求了,我也想被父親抱抱!我好羨慕你呀,白澤寶寶!”
被機甲捅破了自己最近的所作所為,司徒木不禁羞愧地抹起了自個的後腦勺,将頭發弄得一片淩亂。
于微突然明白心底那股煩躁感的來源:還有人在等他。
他問司徒木:“那個花車的工作人員也是你安排的?為了拖住簡雲帆?”
司徒木一愣:“什麼工作人員?”
于微終于意識到不對:獵人不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