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
快門的聲音響起,這聲音不算大,但在空間小而靜的宿舍卻尤為突兀,裴清脫衣服的手一頓,很輕易的就通過傳出聲音的方向,轉頭迅速鎖定斜對角上鋪的位置。
這個床位上有人嗎?
好像是有的,裴清在學校外有房子,因此開學之後就不怎麼回宿舍住了,他對宿舍的人員并不熟悉。
他閉了閉眼,才勉強從記憶裡搜索出床鋪主人的模樣。
那人的臉很小,劉海蓋過了眼睛,還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在宿舍沒什麼存在感,跟透明人差不多,記憶裡,自己跟他好像也沒有過任何交流。
叫什麼來着?
裴清又回憶了一遍開學那天其他三個人的自我介紹,
“我叫……席郁。”
顫抖局促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裴清終于睜開了眼睛。
倒是人如其名。
他緩緩走到席郁的床前。
為了保護隐私空間,宿舍502的四個人全部都安了床簾,席郁的簾子比其他所有人的都厚的多,床簾的顔色是陰沉沉的黑。
外面的腳步越來越近,席郁忐忑的盯着床簾,因為剛才收回手機的動作太過慌亂,現在兩片簾子的相接處出現了一道微小的縫隙。
外面的白熾燈光也因着這道縫隙溢進裡面,甚至落到了席郁的臉上。
強烈的光線讓席郁不斷的眨眼,可他卻不敢有任何動作,宿舍現在隻有兩個人,這意味着他連一絲微小的動靜都會被注意到,更何況,裴清已經在懷疑他了。
席郁現在唯一能做的就隻有一邊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掩耳盜鈴,一邊在心裡默默祈禱自己不要被發現。
可天不遂人願,沒過幾秒,一道冰冷的聲音就從簾子外傳來。
“席郁?你剛才是不是拍了我的照片?”
冷淡的聲音如同平地驚雷一般,席郁胸腔内的心髒從聽到自己名字的那一秒瘋狂起跳,大腦幾乎完全無法思考,他膽顫心驚的睜開眼,卻因為床簾的縫隙太窄看不到外面裴清的神情,隻能通過聲音判斷,裴清現在就站在他的床前。
無聲的寂靜在宿舍蔓延,過了幾秒,席郁才終于勉強恢複理智,可他恢複理智的第一想法竟然不是想辦法為自己的偷拍行為狡辯。
而是在為裴清竟然記得自己的名字而喜悅,剛才所有害怕膽怯的負面情緒全都消失了,席郁現在隻能拼命咬住自己唇瓣,才能壓抑住那股從内心深處蔓延出的狂喜。
可是他忘了,裴清此時還站在他的床鋪底下等着回應。
在裴清看來,這麼長時間的沉默無異于挑釁。
良好的教養讓他無法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裡面的人似乎也認準了這一點,繼續将沉默無限拉長。
但再如何好脾氣的人也會有耐心被磨完的一刻,更何況裴清的脾氣遠遠算不得好,他能夠保持情緒穩定的前提是,沒人敢惹他生氣。
被長時間忽視之後的裴清說出的話不再客氣,甚至還用上了非常強硬的命令語氣。
“席郁,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手機交給我。”
床簾外的人一字一頓的發出最後的警告,而此時席郁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他謹慎小心的放下捂住口鼻的手,把身子往外探了一點兒。
下一秒,厚重的床簾就突然被拉開了。
速度太快,席郁被叫名字而放大到臉上的喜悅甚至還沒完全消退,就被暴露在裴清的視野裡。
床上人的嘴角上揚了一個弧度,這抹笑甚至連被燈光刺激得生理性閉眼的那一刻都因為肌肉記憶一直維持着。
像是在……
竊喜。
裴清這下是真的動了怒,他越是生氣,表情就越是冷然,等始作俑者反應過來,低下頭慌忙的想要彌補時,就見裴清歪着腦袋,像看什麼髒東西一樣,看着他,
“你是變态嗎?”
聲音足夠輕,但臉上的嫌惡的表情對席郁來說卻是一記重擊,席郁終于慌了,緊張和局促不安終于勝過喜悅,占領情緒上風,臉上也不單單是被手悶出來的紅。
“不不……我不是。”
他很少跟人交流,語言蒼白又無力,接連的幾個不字連在一起,聽起來像一個可憐的結巴。
“把手機給我。”
裴清再強調了一遍,席郁這才好像對他的訴求有了反應,他厚重劉海下的眼睛微微睜大,
“不交,好不好?我沒拍你……真的,我剛剛隻是不小心摁錯了……”
過了這麼久,席郁才突然想起來解釋,可他說的越多,裴清就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不然怎麼會有人一邊解釋,一邊還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把手機往被子裡藏。
摁錯了?
是蠢嗎?還是隻是單純的膽子大?
不然怎麼會有人敢編造出這麼破爛的借口來搪塞他。
裴清擡眼瞧坐在床鋪上的人,雖然處于下位,但他的目光中天然帶着屬于上位者的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