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那些人相信自己的誠意是個漫長的過程,一次又一次的傳信都沒有任何回應,他沒有放棄,也不能放棄。
這些勢力,都能成為他手刃男人的工具。
十三歲生辰那天,容識回到了竹海小院,他在滿地枯葉中坐了一天,第二日,男人質問他:“戰事當前,為何昨日不見人影?你身份尊貴,但若是負責之事上出了差池,也要受罰。”
“我回了小院。”容識很平靜,像在看一個死人,“我想母親了。”
“……”
男人沉默了。
容識接着問:“你想她麼?”
良久,男人隻是說:“大戰在即,去把落下的事務補上,便不追究你的過失了。”
容識沒有說話,步出了寬闊的大殿。
他悶着頭走路,不想險些撞到了應毓身上。
這個蠢貨自從被他嫁禍,遭到責罰以後,一直跟蔫兒了似的,不敢出門見人,今日卻格外高調。
應毓挑釁的嘲諷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攻擊力,容識聽得煩了便要走,卻被一把攔住,應毓指着身後的籠子,低聲放狠話:“你高傲什麼?你和這個落草的鳳凰,和這些靈獸都一樣,都是我手心的玩物而已!”
鳳凰?
是那隻千年來第一隻現世的鳳凰麼?
容識向應毓身後看去,隻見最大的籠子裡,鳳凰伏在地面,身上漂亮的羽毛被鮮血浸染,有些地方還突兀地秃了一塊,露出血色的皮膚,慘狀簡直不忍去看。
除此之外,鳳凰全身都貼滿了黃底紅字的符咒。
隻他看見的那些符咒,就能讓人産生或火燒之痛、或寒冰之冷、或刀劍穿身、或拳打腳踢的極端痛苦。
這類符咒可以模拟真實的痛感,不用耗費人力物力,也不會在身上留下傷痕,已經成為修真界最普遍的刑訊逼供的工具。
隻是這些符咒雖不留痕,對身體的傷害一點都不比真刀真槍來得小,比實際遭受同樣痛苦的損傷要嚴重兩三倍,需要控制用量,一個不小心就會出人命。
這麼多的符咒,貼在元嬰修士身上,不到三天就能要命,看鳳凰的狀态,被折磨的時日應該不短了。
而那些小籠子裡關滿了靈獸,個個都瑟瑟發抖,驚懼非常。
“臉色這麼難看,你是善心大發了?”應毓怪笑着,“那你給我磕個頭,我就把這個快死的畜生給你,怎麼樣?反正它也要死了,沒什麼用了。”
“……”
應毓說得對,自己和眼前的鳳凰,與那隻兔子有什麼區别呢?
都是旁人随手就可以決定生死的玩物罷了。
可容識不想再當兔子,最起碼今日,他不想再忍了。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應毓不明所以,惡狠狠道:“你笑什麼?”
容識誠實地說:“笑你是個蠢貨。”
接着一拳打在了應毓的眼窩,風在他指尖流轉,籠子裡貼在鳳凰身上的符咒嘩嘩作響,被風吹動似的從他身上脫落,飛到了容識掌心。
他把符咒一張張貼在了應毓的身上,看見他滿地打滾,不住地哀嚎。
容識沒有欣賞旁人痛苦的癖好,把那些受傷不重的靈獸全都放了,然後一把扯掉鳳凰那座籠子的鐵門,把鳳凰抱了起來。
這隻鳳凰體型不小,他一個十幾歲的人卻能輕易抱起來,傷得應該很重。
他把鳳凰抱回了自己的院子,給他為了一顆吊命的珍貴丹藥。
這些日子他忙着分析戰局,沒聽說鳳凰這事,找人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自己的便宜爹想讓西南的瑤華山加入戰局,供自己驅使,派了人前去遊說,應毓就在其中,這人不知道走了什麼運,去林中遊玩,撿到了重傷昏迷的鳳凰神獸。
容識抱着鳳凰,鳳凰羽毛摸起來和小兔子那種毛茸茸不同,光滑柔順。
自那年小兔子死在眼前後,他便沒辦法接觸毛茸茸的小動物,他總會想起那天,然後控制不住雙手的顫抖。
鳳凰的羽毛應該是很好看的,可惜他隻會男人教的邪術,不會清潔身體的法術,鳳凰如今的身體又經不住折騰,沒辦法清洗一二。
他注定是看不到鳳凰原來的樣子了。
鳳凰隻能在他這裡待一兩天,不然容易被男人發現,他不願看到第二個自己救不了的小兔子了。
容識讓鳳凰睡在自己身側,在夜明珠潤白的光澤下,寫完一封至關重要的密信——
“我會讓修真界,看見真正的鳳凰。”
敬慎盟中一些小宗門,因為戰事拉鋸不下,叛變投了仙盟,如今盟内正是人心不穩之際。
他們以鳳凰為象征,若鳳凰再次現世,且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修真界人眼前,而不是隻出現在傳言中,必定能振奮人心,讓三方勢力更加壯大。
鳳凰不愧為上古神獸,第二天,他的身體經過丹藥的補救和一夜的修養,已經在逐漸恢複。
容識抱着鳳凰來到無人處,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尾羽。
他仰着頭,被日光刺痛了雙目,已經到和三方勢力約定的時辰。
容識把鳳凰抛向了空中,他展開了翅膀,迎着冬日罕見的溫暖而去。
……希望你能替我,獲得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