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賬号被人盜了!”胡喜全身都在哆嗦,一張臉像是抽過了血,白紙一般。
“…但你對她的讨厭是真的。”少年一改往日的嘻笑,面無表情的看着她。他本身就是一個敏感的人,上次在胡喜家相聚,她在廚房那厭惡到想殺人的目光,他早就注意到了。
“白晚晚沒對你做過什麼?你為什麼這麼恨她?”
見他明顯不站自己這邊,胡喜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沒錯!我就是讨厭她!你喜歡她就去找她好了!”大聲吼完,眼淚止不住落下。不顧欲言又止的薛述,她捂着臉轉身迅速逃離。
你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呀!在最難過,最黑暗的時刻,我們擁抱在一起互相取暖。我一直以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堅不可摧,可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呀!?
奔跑中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摔了一跤,腳上鑽心的疼痛讓她想起自己不是一個人,身後還有胡由要照顧。
慌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一瘸一拐往小學的方向趕去。
見姐姐受傷不肯去醫院包紮,隻想回家塗點紅花油了事,胡由難得耍賴坐大馬路上不願走了。
胡喜無奈之下隻好去醫院,幸好隻是輕微扭傷,貼了張膏藥貼,回到家已是天黑。
她能注銷被盜的賬号,卻無法注銷已經造成的偏見。
想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她失眠了,半夜下雨,就聽了一夜的雨聲。
第二天早上醒來,窗外透進一片蒙蒙的曙光。她起身揉揉幹澀的眼睛,頭很重,太陽穴脹得直跳,心情更是煩悶至極。實在不想去學校,她打電話給班主任說身體不舒服請三天假。
吃完早點送胡由上學,由于昨晚下雨,空氣也變得沉甸甸的。
回來把家裡打掃一遍,她來到街上漫無目的遊走。
胃脹脹的一直不舒服,還直犯惡心。薛述發短信過來,她選擇關機無視,今天她實在不想跟學校有關的任何一個人碰面或講話。
來到一處兒童公園,百無聊賴的在裡面轉了兩圈。
9月底,氣溫逐漸下降,園裡的水氣還未褪盡,樹林間繞着薄薄的一層白霧,陽光穿過枝丫斜照在霧氣上,像一道道淡金色的薄紗垂落。
一路上沒幾個人,猶豫再三,她坐車去鶴園。
今天不是休息日,如果去找沈先生,他一定會問的,該怎麼回答呢?這樣想着,不勉打起退堂鼓。但如果不去找他,自己又該去哪呢?
這個世界好壓抑,好窒息。很多成年人和家長,甚至電視上都說學生時代是最自在,最無憂無慮的時候,為什麼我不是這樣呢?多數時候,看着班裡的同學,總感覺跟他們是割裂的。
胡思亂想之際,鶴園到了。
見到她,正在屋檐下喝咖啡看書的沈錯很驚訝,不出意外的開始盤問。
“昨天扭到腳,就請了兩天假。”
“嚴重嗎?”
“沒什麼,休息兩天就好了。”
“受傷了還到處跑。”
聽着他略帶責備的關切,淚意直往上湧。
“沈先生,你有很壓抑的時候嗎?”
“有呀…”查覺到她語氣沉重,立馬放下手中的書,“發生什麼事了?”
“沈先生,我好壓抑…”她把學校發生的事跟他說了,最後,她痛苦的捂住頭,“…沈生先,我承認,我确實讨厭白晚晚,但我真沒有在網上發表過抵毀她的言論。”
“每個人都有讨厭的人,這正常。但你隻會悶在心裡,确實不會這樣做…所以胡喜,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他摸着下巴開始分析這件事。
“…得罪什麼人?”她緩緩擡起頭,雙眼哭得紅紅,神情有些呆愣,“沒有吧。”她向來低調,在學校隻知道認真學習,從不惹事,能得罪誰呢?
“把手機給我,我看看你們的校園論壇。”
胡喜點點頭,打開手機登錄,打開論壇後交給他。
沈錯發現發現貼子下面一直有幾個号在引導評論,其中有一個更是暴料,“這個…白晚晚被投毒,你是在場的兩個學生之一是怎麼回事?”
“就是剛放暑假那會兒,我、薛述,還有小由一起和白晚晚出去聚聚,她喝了幾口奶茶就中毒倒地。”
“你們是未成年,就算是傳喚盤問也是保密,别人怎麼會知道的?”
“您是說…陷害我的人在我們之中?”
“也不排除薛述或白晚晚把這件事告訴别人…小由也有可能,小孩子嘛,沒什麼心計,但難勉被有心的大人聽了去。”
在胡喜咬着指甲思考之際,沈錯歎口氣,“大衆隻相信自己相信的,所以就算知道是誰,除了起訴讓對方賠點錢外,對你在學校的幫助不是很大。”
“我知道,沈先生,但我好難過呀。”
沈錯眼中滿是悲憫,“你要不要考慮轉學?或找到那個人起訴?不管怎麼我會幫你的。”
胡喜搖搖頭,淚光閃爍的望着他,“沈先生,隻要您相信我就好了。”就像身處深淵,但依舊有人緊緊拉着她的手,源源不斷給她面對黑暗的力量。
到中午吃飯時,胡喜胃裡不舒服,便起身打算離開,還沒走幾步便頭暈目眩,一個踉跄差點摔倒。
沈錯急忙扶住她,往她額頭一摸,燙得像炭火。“我沒事。”她逞強的掙開他,搖晃着往前走,還沒到門口又一頭栽倒在地。
見事态嚴重,沈錯上前打橫抱起她快步往車庫走去。
“沈先生!”她吓了一跳,掙紮着要下來。
“你現在發着高燒,要去醫院。”
“沒事,我回家吃點藥,睡一覺就好了。”
“胡喜,你要先照顧好自己!”他忍不住斥責她。
“可是…小由。”
“放心,我去接她,你好好休息。”他的語氣又變得柔和,胡喜流着淚,忍不住将頭深深埋進他懷裡,濃濃的疲倦感裹挾全身。
前往醫院途中,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再醒來已經在醫院,她正打着點滴,腦袋依舊有些昏沉,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消毒水味。
見旁邊空無一人,失落感湧上心頭。
沒多久,隔簾被拉開,傳來小女孩擔憂的聲音,“姐姐,你生病了。”是胡由,她扒到床邊,心疼的看着她。
擡手摸摸她的頭,“姐姐沒事,很快就好了。”
“還難受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沈錯走過來,帶了一份瘦肉粥給她。
他穿一件深黑色的套頭毛衣,配着一條淺灰薄呢,身材欣長,俊美非常,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男人呢。查覺到這點,胡喜忍不住别過頭,兩抹紅暈爬上臉頰。
“怎麼了?還是不舒服嗎?”見她這樣,沈錯擔憂的詢問。
“…我好多了,就是有一點點熱…話說沈先生,我早就想問了,您那條藍水晶項鍊好好看,将來有機會我也買一條。”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轉移話題也不是這樣轉的,沈錯的飾品怎麼可能是她這種人買得起的?一定是燒迷糊了才會問出這種問題,她真想給自己兩巴掌清醒清醒。
“這個…是别人的送的。”他摩挲着項鍊,眼中泛起點點愛意。
胡喜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是…女朋友嗎?”
“現在還不是,她人在國外…你喜歡我送你一條。”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随口一問。”急忙擺手拒絕。
“沒事。”沈錯笑着回應。
氣氛即将陷入尴尬之際,胡由開口了,“小叔叔,你今晚能留下嗎?”
“嗯。”他溫柔的摸摸她的頭。
“對了。”突然朝胡喜補充道:“你也和小由一樣叫我小叔叔吧。”
“…嗯。”見她心情低落,沈錯以為她還是不舒服,便讓她吃完粥再睡會兒。
天完全黑下來,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雨了,拿完藥,沈錯送她們回去。
薛述從放學回來就一直等在胡喜家門口,見姐妹倆有說有笑的跟沈錯一起上來,心裡頓時五味雜陳。
把她們安全送回來,又和薛述打過招呼後,沈錯選擇離開。
“小由,你先進去刷牙洗臉。”
“好。”知道倆人有事要談,胡由乖巧的給他們留下私人空間。
為勉打擾左右鄰居,他們來到天台。
細密的雨絲在燈光下拉長,交織,變成一張籠罩在城市所有空隙處,不停降落的巨網。夜風清涼又潮濕,連綿的房屋在他們腳下,讓人不禁生起一股遠離人間,卻又被世俗束縛的壓抑感。
“…你今天去哪裡了?信息不回,電話也不接。”薛述率先打破沉默。
“身體不舒服,請了三天假。”
身體不舒服還去找沈錯!?薛述張張嘴,最終把嘴邊的質問咽回去。
“好點了嗎?”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溫柔,但緊握的雙拳暴露了他此刻極力忍耐的情緒。
“嗯,好多了…薛述,你如果夢想是當一個成功的演員,以現在的表現,你需要多練練。”
“我今天一直給你發消息打電話,手機差點被老師沒收了!”他忍不下去了,壓抑的怒火徹底暴發。
“你不是要跟白晚晚好嗎?我這麼讨厭她,還在網上發表抵毀辱罵她的言論與貼子,你一直跟我牽扯,不怕你的女神不高興?”胡喜也不想一直戴着讨好迎和面具了,任由心底的惡意顯露。
“胡喜…你…”一向溫良柔順的胡喜居然說出這麼刻薄的話,薛述震驚得說不出話。
“薛述,我讨厭白晚晚。如果你要和她來往,那就不要來找我了,我們從此劃清界限。”不待他回應,胡喜轉身離開。心裡和預想的一樣難過,但也有一股暢快。
因為薛述跟白晚晚交好,為了不破壞倆人從小到大的感情,她不得不強壓厭惡跟對方交朋友,反正也就高中三年而已,忍忍很快過去了。
之前明明很怕薛述跟她疏遠,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說開了,也沒有被那種黑洞一般的破滅感壓迫,她牢牢踩在土地上,十分踏實。
又過了兩天,她重返校園,薛述一大早便買好早餐,笑嘻嘻的來跟她一起上學。
胡喜松口氣,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薛述選了她,他們像以往一樣有說有笑的去學校。
表面像回複以往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他們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