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獸人主将棄軍而逃,和巴克帕哭訴“這人類雌性真是心腸黢黑蔫壞腦子裡八十個彎把我們幾個姐妹弟兄騙得好慘!”
而後被巴克帕以“不力戰至竭反怯戰棄逃”為由枭首示衆。
消息傳至布南迪菲瑟,主将才既不被騙又死守城池,若非弗加瑟貼臉挑釁根本不會出城一步。
沒辦法,要是大帝知道對方将領單騎沖進防線殺了百來個獸人好戰士,還在追擊下逃脫後留下“土雞瓦狗耳‘,估計也得氣得半夜彈起來抓起斧錘就沖。
獸人猜她是個典型的貴族人類,會又是發拜帖又是宣告,講究一套莫名其妙的禮儀,但她就是又騙又詐降又偷襲,恬不知恥地來了。
獸人推測她會晚上突襲,于是她就白天正午大喇喇地率軍連克四營,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獸人推測她會攻打勢弱之城,求穩保全,她就敢大手一揮攜全軍壓城。
獸人猜測她會先穩固吃到嘴裡的土地,她就敢率軍一鼓作氣追襲穿插把喬其巴也吃進嘴裡。
巴克帕私下也贊她“剛烈勇猛、奇詭多智”,這個人類攻城略地的技能好像點滿了,連收買人心也是滿分,邪乎得不行。
很可惜,弗加瑟的謀劃還沒實施到一半就被迫終止了。
劫走弗加瑟,意味着要從實力強橫的魔法師手裡搶人,還要扛得住劍蘭士兵和獸人戰士的殺機,赫肯是必不可缺的一環。
但如果成功,也意味着弗加瑟不會被送往中心塔。
自己會消失嗎?
阿彌娑思維發散一瞬,表情古怪地推開赫柏塔的頭:“離我遠點。”
蹭什麼蹭,跟那幾頭大狗似的,粘人。
她眼神放空:“我很猶豫。”
阿彌娑不傻。相反,她柔弱的外表下是一顆狡猾剛毅的心。
她從小沒有母親庇護,阿奧拉瑟并不知道怎麼帶小孩。她憑借自己和傲慢的德亞斯裡森交好,甚至成為最好的朋友。
德亞斯裡森在貴族子弟裡名聲臭的那些年,阿彌娑私底下得到的評價始終都是一些如“劍蘭大公爵之女、懦弱無剛、柔怯可欺”的無害評價,要不然就是“矛岚蜂的跟屁蟲”、“王室隐公主”、“怯懦的劍蘭後人”。
作為神棄者,除了她愚蠢的妹妹以外,長輩愛護她、同輩輕視她,沒有人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沒有人知道她和德亞斯裡森推衍戰局總是十有七勝,沒有人知道她私底下都用什麼手段将明裡暗裡欺辱過她的人報複回去。
她其實脾氣極大且個性鮮明,隻是喜歡隐而不發、謀而後動。
隻有德亞斯裡森在漫長的相處中窺破好友惡劣不耐、掌控欲極強的本質,每次惹了她都小心翼翼地避着她走,不然就厚着臉皮一次次笑嘻嘻地送禮讨饒。
她猶豫于弗加瑟走前時不時地隐晦囑咐。
天縱奇才、光芒萬丈的機械天才,帶着傷叼着草根躺在樹枝上,也會聲音迷茫地問她:“你真的是我的女兒嗎?我從沒想過我會有孩子。”
看見阿彌娑同樣叼着草根,臉上還帶着刮擦的傷痕,兩個人身上都是十幾天沒洗澡的味道。
弗加瑟猶猶豫豫:“你跟我長得一點也不像。”她自己都還年輕呢。
“不過我知道施法者會易容魔法。”
年輕的指揮官聲音清亮,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知道失敗的結果,我接受所有的後果。”
頓了頓,指揮官鄭重地:“你不是我的孩子,我們萍水相逢。”
“我不希望你救我,也不需要你救我。那隻小赫肯還等着你和她一起回家呢。”
“回家吧。小孩,帶着你的朋友回家。”
“這是屬于我的時代,我要把我的結局打出來看看。”
這屬于弗加瑟的時代,她坦然接受自己的落幕。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她接受既定的失敗結局。
她要以生命和自由為代價,再進行一次嘗試。
而她的女兒避開她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阿彌娑在想,果然還是年輕的弗加瑟,拙劣的、哄小孩一樣的規勸。
信或不信,應該都把自己當親近的小輩看待了。
這一路上都毫無保留地教授她,提點她,将做的很多機械贈給她。
她素未謀面的母親,她閃閃發光天縱奇才的母親。
她怕自己莽撞地死去,死在曆史不為人知的角落裡。
她試圖用拉開距離的方式讓自己冷靜,不為任何東西死去。
可她真的好猶豫。
她隐忍十數年委曲求全,又在荒城蜷縮發育。
獸人一朝襲擊打破她的計劃,她又輾轉積蓄力量,期間種種不足道也。
而此刻,她竟有為弗加瑟赴死的念頭和決心。
她為這決心驚惶而猶豫。
弗加瑟等了片刻,聽見她的逆女吐字清晰、铿锵有力:“我才不去救你,我要長命一百五十歲。”
弗加瑟一愣,咬着草根二郎腿一翹,咯咯咯地笑起來。
随即一夜好夢。
“大人猶豫什麼?”
赫肯接話,蹲在地上歪着頭看她,脖子上的項圈皮質都有了裂紋。
公爵才回過神來,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耳朵:“猶豫要不要把這個桌子也塞進空間戒指。”
赫柏塔聽出來她話裡的揶揄,氣沖沖地躲開她的撫摸,跑到桌子另一邊站着,悶聲不說話裝啞巴。
阿彌娑:?
忍了片刻,她吐出兩個字:“過來。”
赫肯不情不願地挪過來,耳朵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