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是帝國的莫酥，路過此地，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

“……現在是……多少……年？”伴随着令人不适的沙沙的聲音，莫酥往前走了幾步，試圖聽得更真切一些。她的面前出現了幾張照片，那是她剛剛查閱到的——艦長的未婚妻。

她說了如今的年号後，空氣中陷入一陣凝滞的沉默。

“……兩萬年了……”

那令人不适的聲音再次響起，它似乎在努力尋找着發聲的準确位置，說話速度稍微快了一些。“……我想請你幫一個忙……”

空氣中似乎傳來心跳的聲音，咚，咚，咚。

那心跳聲越來越大，幾乎和莫酥的心跳聲重合在一起——可那并不是莫酥的心跳。

“可以，請說。”

她面前的照片漂浮起來，在她眼前旋轉了幾圈，又穩穩地落回到原位。

“她還是那麼美……”

艦長的幽靈依舊在這個艦艇内遊蕩，突破了時間與空間的界限——莫酥不知道它經曆了什麼，但顯然在這個浩蕩無垠的太空，有什麼深深地困住了它。是執念？是愛意？是孤獨？

又陷入一陣幾乎讓空氣凝滞的沉默。

最終，那個聲音開口：“可不可以幫我找到她的後人，告訴她……我愛她……”

那聲音帶上了一絲怯懦。“隻是我再也見不到她了……”

無數個日夜，它被宇宙撕扯成了一個怪物。時間長河的消磨裡，它漸漸地不再能辨識聲音、顔色、形狀——它成為了這艦艇中的一切，它默默地跟随着每個路過這個地方的人，想尋求一個幫助，可每次都被這片時空限制得停下腳步，像是原地徘徊的幽魂。

莫酥的踏入，使得它再次組織好破碎的語言與意識。

它想求她幫一個忙。

它甚至祈求她能留下點什麼。

它已經成為了永恒，可是它什麼也沒有留下，永遠地消逝在了宇宙中。

“我答應你。”莫酥鄭重地說。“我會找到她的後人，告訴那個人你愛你的愛人。”

心跳聲似乎近在咫尺，她似乎能感受到它在近距離審視着她——它在探尋她的承諾是否是真實的。

最終，它退開來，心跳聲也随之減弱：“謝謝你。你可以離開了，快走吧，不要停在這裡……你也會被宇宙撕成碎片。”

莫酥回到飛行器内後，亞雲久說：“它離開了。”

巨大的艦艇默默地再次被留在了那片星海，莫酥回頭望，隻看到它龐大而孤獨的身影，像是一頭與鲸群迷路的鲸，與相比起來實在太過渺小的飛行器漸行漸遠。它在為他們送行。

“……我剛剛，和它談了談。”

莫酥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黯然，“艦長依舊愛着他的未婚妻……即使他已經不是一個人類了。他和幽靈區的意識幽靈不同，他是可以變成類實體的存在的……卻依舊愛着兩萬年前已經死去的那個人。”

不知為何，她的心口發悶。

戰場上有生死，但大多激烈。飛蛾内的艦長向生而死，他的愛意用時光釀成了酒，苦澀而醇香，那是極緻的孤獨和浪漫。

獨自一人變成怪物，沒有一個人可以交談，他應當已經崩潰了無數次，才能有與她對話時那平穩而溫柔的模樣。

莫酥在此之前，從未如此深刻地體會到什麼是愛，但剛剛去一趟回來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飛行器繼續平穩運行，亞雲久拿來手帕，遞給莫酥。

“謝謝。”

莫酥接過手帕，道謝。

“再過三天就能到幽靈區了，我們可以做好準備。幽靈區一途非常兇險，我們需要面對很多困難。”亞雲久望着莫酥，“但我知道，你不會因此失去本心。”

“我還在學習……”莫酥眨眨眼。

“我也是。”亞雲久笑了一笑。“如果我是飛蛾的艦長，應當也會用所有的生命來等待、守護我愛的人……但我也隻是做好了這樣的覺悟，還需要實踐來信守承諾。”

飛行器繼續行駛在群星之中，飛往它該去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