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安吉拉備份安靜地躺在垃圾堆積箱裡，等待着送上傳送帶最後焚燒的命運。無形的力量牽引着這堆比塵埃還微小的碎屑粘連，接上端口。焚化處理中心的屏幕閃過一個小女孩，又轉瞬化成黑暗。

一旦超脫了局域網的限制，憑借星網的強大輻射度，智能生命可以随時出現在塞洛斯各地。

安吉拉浮現在離焚燒池千裡之外的房間内：“主人”。

青年沒有理會，空茫地望着窗戶。他的頭發已經生長延伸到了地上，冰藍色的光芒在上面流動。這漂亮璀璨的畫面沒有讓安吉拉感到美，隻覺得悚然，它記得正是這份光芒讓自己從一個小小的病毒蠕蟲誕生了意識。

智能生命理論上沒有恐懼的概念，但險些消失掉的安吉拉已經明白，如果自己毀滅，基地的主體不會有任何反應。我和它，已經是兩個不同的個體了——明悟了這點的安吉拉非常珍惜新生機會。

安吉拉掃描不到太空中正在延展的絲網，隻是運算邏輯告訴它，必須讓秦封的長發停止生長。

“暗火毀滅後出現的權力真空地帶是三到五周，根據消息走漏程度這個時間會不斷縮短。主人，算法顯示，您這個時候選擇出手收攏殘餘勢力，取代暗火的成功率有百分之九十。”

機械的電子音空蕩地在房内回蕩，智能生命的主人無動于衷。

“哪怕您對權勢不感興趣，掌控這部分勢力也很有必要。基地附近的礦産能支撐十年的能源，這是按照基地50％休眠狀态的标準計算的。如果沒有外部持續供給，那基地将成為一團廢鐵。”

暖風穿窗而過，吹動青年的發梢。安吉拉再接再厲，電子音轉換成活潑的童聲：“這麼精巧完美的人工基地，哪怕在主人您的庫存裡也不多吧。這件玩具要是因為匮乏資源報廢了，難道不可惜嗎？”

青年聽到‘玩具’這兩個字，終于有了反應：“我隻有一件玩具。”

他擡起手，指尖源源不斷有藍光溢出：“不過你說得對，弄丢它是因為無能。”

勢力可以被侵蝕，組織可以被斬斷，真正如臂使指的，隻有精神力。假設自己的精神力可以随着星艦遷躍而鋪設，那将在不違背對Omega承諾的條件下，把他放在自己的眼中手中，再無分離。

雖然秦封現在精神力的延展看似永無止境，但意識海已經接近幹涸，意識海深處的漩渦随時都會停滞。

他喝下攜帶的精神藥劑，幹涸的意識海蒙上了一層濕潤的白霧。分化前秦封的精神力就已經超過了人類上限，而恢複視力後，秦封的精神力進化徹底超越了設計者的構想，每一支S級藥劑能讓他的精神力多鋪開一萬公裡。

可這足夠覆蓋星球的龐大範圍，放在整個宇宙尺度渺小得可憐，僅僅是塞洛斯帝國所在的星系，直徑就是18萬光年。也就是說，哪怕把精神藥劑當飯吃，在人類軀體壽命的極限裡，他甚至不能跨過西北星域，更别提找到顧影。

安吉拉小心翼翼地問：“您說弄丢的，是指顧影嗎？塞洛斯公民在主腦的核心數據庫裡都是透明的，雖然它的防火牆還沒有人成功入侵過，但您完全有能力黑掉主腦的數據進行查詢。”它有點困惑，數據分析，顧影逃脫，啊不，離開的成功率分明低于2％。

“精神力無形無迹甚至不受天體的影響，入侵數據庫卻有迹可循，他會生氣的。”秦封斷然否決掉了這個提議，修長的手指摩挲着最後一瓶藥劑瓶身，冰藍色眼睛注視着安吉拉的投影：“他說會定時聯絡我的，但現在還沒有打來任何一發通訊，是為什麼？”

深淵俯下身凝視着卑微的仆從。

安吉拉寄居在塞洛斯星網的數據中樞差點過載崩裂：“您現在跟顧影是什麼關系呢？”

“我，是他的男朋友。”這三個字不隻是臨别才說出口的示好，秦封喝下第二支藥劑恢複視力後，就發現了顧影留在終端好友備注的稱呼。想到處事闆正的Omega可愛的小心機，秦封眼裡有着愉快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