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銳回國已經是一周之後,距離正式考試隻有十幾天,特别忙,除當天來了書店一次,後面直到考試前都沒有出現過,但信息每天都發,偶爾電話,發信息的時間也不定,有時是淩晨,有時是半夜,林語猜想那大概是蕭銳的睡覺時間。
老樣子,蕭銳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一個字也不會多回,既不熱情也不冷淡,至于那個長發女孩來過店裡的事,林語提都沒提,萬一蕭銳誤會他是在吃醋什麼的就麻煩了。
也許是出于某種潛意識的回避,林語平時等閑不願意多想這方面的問題,但因為這件事,不得不細思了一下,覺得自己跟蕭銳之間亂七八糟的關系還是盡早捋清為妙。
蕭銳來店裡那會兒客人正多,黑衣黑帽很低調,帶着關柒在角落尋了個位置靜靜坐了十幾分鐘就走了,像是專門趕來看一眼似的,瞧見林語,臉上露出一下子踏實了的神情。
林語沒跟他多說什麼,像往常一樣給他倒杯溫水,陪坐在對面微笑着聊了幾句,也順便提醒了一些關于考試的注意事項,語氣溫和,不見喜怒,蕭銳聽了他的提醒,神色明顯愉快,盯着他的臉看了又看,直到手機嗡嗡震動,催促了好幾次才離開。
走出店外後,還是忍不住回頭,太久沒見到人,多看一眼都是賺的。
正是傍晚日暮時,外暗内光,店裡明亮的光源将正在伸長手幫小朋友取書的林語映照得身姿似竹,眉目标緻如畫筆精繪,周身氣息更是有種說不出的從容閑雅。
蕭銳癡癡浸沒其間,随即皺眉,這時他才突然察覺,今天林語對待自己的态度雖然溫和,眼神卻與分别前隐約不同。
就像兩人之間本有百步之距,他費盡心機努力拉近,好不容易才往前進了小半數,再相見,距離竟又恢複了原樣,如沙平潮退漣漪不再,一切複歸原有的淡漠平靜。
出了什麼事?
待到上車,關柒已将最近這段時間林語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查了個遍,與他們在國外跟無形刀劍不見血厮殺的驚險不同,這半個月來林語的日子依舊平靜恬淡,舒緩自在,房東女兒那事林語表态明确,可以放她一馬,除此之外,就是有不長眼的蠢貨想上門接近。
不過還沒開始,就被二小姐光速帶走。
聽到事情是那個一肚子鬼主意的蕭甯甯利落解決的,蕭銳淡淡眯眼,擱在扶手上的長指輕敲了敲。
車子飛速行駛在濱江大橋上,橋身兩側輝煌的燈火被車速連成了一條銀光閃閃的長龍,距離目的地還有十來分鐘的時間,蕭銳拿過手機,準備給林語打過去,但按下号碼後,他看着屏幕頓了一下,沒有立刻撥出,想了想又收起。
那個人,心思比誰都細膩,防禦性比誰都強,這會兒打電話去解釋,也隻能換來他毫不在意的一笑。
而且有些東西電話裡講不清楚,不如見面的時候慢慢細說。
事情太多,以前的,現在的,将來的,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時間解決,他已經在努力加快。
但這真的太考驗耐性,因為想擁有的欲望越來越強烈,貪婪每天都在無聲無息地潛滋暗漲,一天沒得到,心就飄飄乎乎落不到實處......蕭銳收回看向車窗外糜華世界的視線,仰頭靠上柔軟椅背忍耐一歎。
再忍忍,等到塵埃落定,他就可以說出那句話了:哥,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要我做的,我都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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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就到了六月,全國上下迎戰大考,D市靠近考場的路段全都被臨時管制起來,公交車不能鳴叫喇叭,附近所有施工停工,每個路口都站着交警,氣氛如臨大敵。
蕭銳也參加這場大考,但好像沒人會為他擔心,更不用說是像其它考生的家人那樣守在考場外焦急等待或是各種花式陪考了。
穿旗袍,舉牌子,戴紅繩,喊口号......安任還見過有學生家長不陪孩子去考場,而是提前一個月開始每天清晨去寺廟燒香拜佛,将孩子的照片握在手中對着神佛一遍一遍地觸地叩頭祈禱,次次都要叩滿一百零八下......
對于無數家境普通的考生來說,考上一所好大學等于打開一扇新世界的大門,能接受更高等的教育,能看到更廣闊的的天地,能有更多的選擇,能使自己未來的路走得更平穩,取得成就的幾率也就更大,沒有高考,窮二代哪兒來出頭的際遇?至少這場考試考生們目标單一,夢想真切,知道自己為什麼而考,以後出了社會,恐怕就再也不能這麼清晰地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但對于蕭銳來說,這些從來都不是他需要擔心的問題,條條大路通羅馬,他本就在羅馬,一個一出生就已經站在了金字塔頂端的人,參加這種考試哪裡還會有壓力?别人考不上得另尋出路,他考不好?......照樣繼承家業。
所以大家都沒當回事,甚至蕭銳自己在考試前還開會到淩晨一點半,據蕭甯甯的小道消息說,去考場都是掐着最後那五分鐘趕到的。
聽到這個的時候林語沒什麼反應,面容一貫地平靜,隻是安任和阿澤是誰?倆妥妥的人精,等林語拿着一堆資料去了二樓休憩室,阿澤若有所思地瞅了瞅樓上方向,“...林語哥...好像還是有點不一樣啊......”
安任放下咖啡杯,張開手指将垂落的劉海向上捋去,帥氣十足,“...畢竟幫着補習了好幾個月嘛...”
“...以前林語哥也當過高考生家教,可沒見他這樣過。”阿澤搖搖頭,“......重點是,他看表的動作都是下意識的,看完還會皺眉......”
安任挑挑眉,興味濃厚地問,“什麼意思?”
“...這說明林語哥本身是不想自己這樣的,但沒控制住,所以看完又後悔。”阿澤侃侃道。
“喲~~觀察力可以啊~~”安任腦袋微微後仰表示驚訝,然後給了阿澤一個贊歎的眼神。
“那當然,江湖人稱福爾摩澤~~”阿澤拱手抱拳神色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