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艾略特。
“情況怎麼樣?”李登殊問。
“說不上來,”艾略特的神情并看不清楚,但是語氣卻越發沉重:“出血量有些大,現在隻是做了簡單的急救處理,情況不明……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李登殊應了一聲,他剛要靠近去看看元帥的傷勢,一片黑暗中頂上應急燈突然大亮。一道明光如瀑正正照射了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強光的照射中下意識阖上了眼睛,李登殊旋即意識到了什麼,低咒了一聲後在近乎緻盲的光芒中轉過身去。
光斑明暗中,原本還該躺在地上的人此刻已經打翻了身旁看守的聯盟士兵,爬起身來開始朝着碎裂的花窗跑去。李登殊緊跟着追過去,在與艾略特擦肩而過的那瞬口中不忘道:“艾略特……!”
艾略特瞬間明白了他的意圖,當即道:“這裡交給我!”
李登殊再不猶豫,風一樣徑直追了過去。
也許是因為先前的痛感還未徹底消除,那人的動作有些遲緩。他越過同伴的屍體後一縱攀上窗台。眼見對方即将脫走,李登殊旋即出槍,對準了那個人的心髒。
然而就在那個瞬間,兇徒又回頭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裡有些令人費解的神情,而後在李登殊猛然遲滞的動作中挑釁一笑,狠狠撞上了花窗。
李登殊沒再猶豫,玻璃破碎聲中槍聲随之響起,然而原本對準心髒的子彈最終卻打在了那個人的肩膀上。飙起的血花中那人從高空落下。李登殊追至窗邊,看到跌落在花壇中的那個人影已經翻起身來跌跌撞撞朝外跑去,撇下身後一衆士兵堂皇的呼喊,再沒有猶豫地跟着一躍而下。
*
另一邊的别墅外牆上,正有一個人鬼鬼祟祟滑了下來。
那外牆上的藤蔓太過絆手,他一路從五樓滑落下來手掌被勒的生疼,嘴裡吸溜着“見鬼”,腿上蹬着牆往下滑。臨到最後兩三米高度時,手裡的藤蔓突然繃斷,他失重間又不敢發出聲響,把那聲慘叫咽進喉嚨裡,和劈頭蓋臉砸下來的藤枝蔓葉一起墩在地上。
地面和牆體一陣顫動。
埋在那下面一會兒後,他終于擡手掀開那層綠被,露出了自己的一張臉。
如果艾爾在場的話,就會一眼認出這人正是當時自己在宴會上看到的那人。他甩着自己身上沾挂的枝葉,一瘸一拐小聲罵咧着向牆根走去。等到繞過花牆、推開栅欄小門後,終于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那輛車沉默在夜色中,安靜貼在别墅後的那條小道裡。
他聚了一口氣,忍痛繃直了身軀走路,坐上副駕駛位後狠狠甩上了車門,繼而粗聲罵咧道:“媽的!快開車!以後這種事情你給我上!”
駕駛座上的人微微偏頭:“去哪?”
他擦掉自己胳膊和手掌心上還在滲落的血,聞言又響亮罵了一聲,轉頭道:“我他媽的不早都——”
那一臉憤怒在瞬間換成了驚愕:“你是誰?!……他去哪了?”
“如果你說開車的小哥的話……因為他不太願意配合所以我先讓他在後備箱裡睡會了,”對方一臉無害地看過來:“至于我嘛——”
艾爾抵緊貼在他頸側的小刀,帶着點鼻音輕聲道:“一個想搭便車的普通乘客罷了。”
“見鬼,”那個人努力後縮,試圖避開頸上那把匕首:“你想幹什麼?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麼?我告訴你,我們是尼德霍格——”
“嘁,真遜,”艾爾有些危險地狹起眼睛:“查裡斯就是這麼教你們的麼,合作不成把事情甩到别人身上,地下暗商原來這麼沒有契約精神。”
這話一出口,那個人很是愣了一下,他從艾爾的話中知道了什麼,試探道:“你是尼德霍格的人?”
這個人原本穿着件敞口的黑襯衫,頂着圓寸頭,小眼睛且綴了滿身橫肉。耍兇逞狠時乍一看頗有崩落星系特産小混混的味道。但這會沒了先前那股沖,當即顯得純良了許多,一雙小眼睛眨巴間讓艾爾收了手。
艾爾看着他的眼睛,視線又轉移到了他遮掩揣在懷裡的印信上。于是換了一種方式回答道:“路澤派我來的。”
他當即警惕了起來:“路澤讓你來做什麼?他反悔了來搶生意嗎?!”
“不對!——”小眼睛的語氣陡然淩厲了起來:“查裡斯老大說過!傅榮淮拒絕他了!那會兒還說了好多不着調的渾話!你在騙我!你究竟想做什麼!”
“騙你?有什麼好處嗎?”艾爾無言了一瞬間,冷着臉同對方繼續好脾氣道:“或許你知道尼德霍格的老大究竟是誰嗎?”
這次換到對方卡殼:“……路澤。”
艾爾一聲冷笑,對方又湊過來道:“所以是路澤派你來的?他是為什麼改主意了?他是真的要——”
他話音未落,艾爾突然眉頭緊皺喝止他:“噤聲!”
對方被叫的一愕,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随即他也捕捉到了——夜風中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那腳步聲時輕時重,踉跄中更能讓人聽出一種緊迫感。艾爾凝神側耳,而小眼睛看他注意力轉走,當即乘機靠向車門,伸手去在夾層裡摸索了什麼東西。
艾爾原本全神貫注在注意另一邊的腳步聲,餘光察覺到那人的動作猛然後心一涼,幾乎是靠着直覺重新拔出了匕首。
而同一時刻,對方的槍也亮了出來,用的是與之前全然不同的惡狠語氣:“不要動!”
艾爾停在半空的手一頓,那人冷笑着似乎還想在說什麼,隻聽到頭上一聲巨響——
有人重重跳上了車頂,砸得整個車頂瞬間沉下來一截。
小眼睛本來掖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就顯得幾分局促,此刻更是被正正框住了腦袋。他頭暈目眩間吃痛地手一抖,艾爾眼疾手快把槍給奪了過來,順帶掏走了他懷中的印信。
而正是此時,頂上那人也踹破了車窗跳進了後座。六目相對中艾爾毫不猶豫,一邊槍一邊匕首地一手一個指了過去。
而對方也同樣舉起了槍——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選擇了指向小眼睛。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說了聲:“不要動!”
小眼睛捂着還在發疼的頭頂,眨着兩眼淚中看着兩個人架向自己的槍和匕首,孤立無援中由衷地發出了一聲:“我靠!”
大概是因為艾爾實在看起來沒有小眼睛更具攻擊力,所以那位不速之客的選擇讓艾爾成為在場唯一一個掌握了主動權的人。艾爾瞥向他,發現這位不速之客形容狼狽,手臂上的傷還在汩汩湧落鮮血——不知道為什麼艾爾居然覺得這個胡子拉碴的大叔有幾分眼熟。
艾爾輕微擡了下指着他的槍口,沉聲問道:“閣下,請問有何貴幹?”
而不待他回答,外面更迅疾的一道腳步聲傳來,後座上那個不速之客輕輕“啧”了一聲,把手中一直攥着的芯片貼向車壁。
那芯片大概是專門用于入侵車輛中控,當即車輛能源接通,在漸次變幻的燈光中,高硬度的隔離層包裹上整個車身,就連後拍碎裂的車窗也被那層隔膜封閉了起來。中控系統自主聯通了芯片内搭載的路線,當即啟動行駛,開始了前期的例行安全乘車預報。艾爾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上一眼控制闆,就聽到那不速之客涼涼道:“搭便車。”
聽到這熟悉的對話,艾爾忍不住低咒了一聲。然而就在對方話音落下的同時,又有人穩穩落上了車頂——
而整輛車也如離弦之箭般,飛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