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又揚起了沙。
盡管還是大白天,酒吧裡也已經滿滿當當座無虛席。吧台旁唯一的唱片機被挂響上個世紀還在地球紀元間的老派歌曲。
潘西·瓦林坐在靠窗的位置,在嘈雜醺然的環境中扒開百葉窗去觀察外面旋起的那道沙塵纏起的風柱,天地昏昧中可見那龐然大物緩緩移動着,仿佛吞噬一切的怪物。
酒吧裡的燈泡明滅,發出“刺刺”的聲響。潘西掂着手裡的空酒杯輕敲了兩下,喃喃道:“塵暴區又擴張了。”
酒保察覺到他手裡的酒杯空了,停了手裡的活計先來給他續杯。另一邊有醉醺醺的漢子聽到他這句,歪頭接到:“是啊,崩落星系,快不行了……馬上、馬上連第七星都、待不下了。”他話說的大舌頭,好容易吐露完又擠出一個酒嗝兒來。
潘西笑着同他揚了下酒杯,那漢子就被另一邊的大胡子伸手攬過了脖子。兩個人同潘西和氣地笑了一笑,而後哥倆好地幹了一杯,和旁邊的人談論起了第三星新買進的一批漂亮Omega。
酒吧裡坐着的大部分是Beta和Alpha,談論這樣的話題本無可厚非。而同樣身為Omega的潘西在這樣的氛圍裡卻也沒有表現出半分不适,他端了酒杯又興緻勃勃繞到另外一邊聽着那群Alpha在臨近的礦場上工時的趣事,先前看到外面揚塵漫天時的那點愁緒仿佛從未存在過。
就在這樣的熱鬧氛圍裡,外面突然響起了機車的轟鳴聲,馬力大到根本不似崩落星系該有的産物。潘西聞聲輕輕偏過頭,而後整個酒吧也不約而同靜了下來。
轟鳴聲在門外停下,而後伴随着來人幹沉有力的腳步聲,酒吧的大門被推開,屋檐上的風鈴聲被吹得零零碎碎。
男人擡起了頭。
這是一個生面孔。他長得高大健碩,五官粗犷而深邃。裸露在外的皮膚呈古銅色,微微泛紅有被曬傷的嫌疑。來自異鄉的Alpha偏過頭抖落掉肩頭的沙土,然後慢慢朝吧台走去。酒吧裡每一雙眼睛都綴在他身上,觀察着他的外貌、打扮和姿态,最後膠着在他一路走過去時淌下的細砂上。
潘西晃了晃酒杯,心想,他竟然在這個天氣裡一個人穿越了塵暴區。
男人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默然坐到了吧台邊上,擡了擡手招呼酒保。
“要點什麼?”
“我想來點第七星的特産,”男人的嗓音低沉嘶啞,他擡頭看向酒保的眼睛裡滿布紅血絲:“血腥瑪麗,怎麼樣?”
潘西眼睛一亮——這是來生意了。
酒保微微一頓,然後擡頭看了眼潘西,在得到對方授意後應了聲:“當然可以。”
Alpha自然沒有錯過酒保那探詢的目光,但他忍住了沒有回頭去張望,目不斜視地跟着酒保上了樓。
在兩人離開後,酒吧裡一時隻有唱片機的聲響流淌。潘西一口氣灌完了剩下的半杯酒,仰頭打了個響哨:“都愣着幹什麼,喝吧!今天的單都由我請了,大家随便喝。”
他話音一落,周圍當即炸響一片歡呼。一群買醉鬼們又如最初一樣攬脖搭肩,閑言碎語扯不完篇。潘西笑着将酒杯裡剩下的冰塊抛進嘴裡,拿起來他靠在一旁的小手杖,在那一片嘈雜中上了樓。
酒館的二樓鋪了層老式的厚地毯,牆壁也做了隔音層。潘西背手拿着手杖,輕輕哼着小調朝會客室走去。
推開門看到那個異鄉Alpha的時候,潘西摘下帽子做了個紳士禮:“久等了,閣下。”
有些狹窄的會客室内,高大的Alpha沉默地坐在桌對面。
他在潘西進來的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Omega的氣息。Alpha擰着眉看潘西坐下,手指開始煩躁地在靠椅肘上敲擊:“你們這裡就沒有一個管事的Alpha嗎?”
潘西頓了一下。
“有是有的,”他笑嘻嘻應了聲,沒有半點不悅:“但他出去拉活兒了,還沒回來——閣下如果有什麼事的話,可以直接跟我說。”
但對方顯然不大耐煩和一個Omega多說什麼,在聽到回答的時候神情更為不耐煩:“聽我說……把路澤給我叫出來,這件事我需要當面和他說。”
“閣下可真是提了一個強人所難的要求。”潘西笑道:“你可以試試在帝國的首都大街上喊一喊你要見伯溫森·卡爾納特皇帝,或者去聯盟的軍部門口要求面見維特·布萊爾元帥,看看是他們先出來見你,還是你先被巡檢抓進牢房。”
Alpha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似乎努力壓抑了一瞬間,但還是倏然站起身來,以一種絕對壓制的姿态隔桌揪住了潘西的衣領俯視他:“小子,我沒有時間跟你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潘西被對方猛然釋放出的信息素嗆了一下,忍不住皺着眉頭舉起雙手以示自己沒有敵意,好脾氣道:“閣下,在開玩笑的人是你。”
Alpha用看待獵物的輕蔑目光看着他,而後發覺對方并沒有半點退讓的打算。他垂了下眼睛,裝作無奈地松開潘西起了身:“那好吧……”
潘西拍了拍發皺的領口,笑道:“所以,你坐下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