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種渴望,着實令人作嘔。
衆人不約而同想起杜迪的話——
“他最想吃掉的,是你哦。”
原來,杜迪沒有說謊。
這個人,是真的想吃掉時漱。
時漱忍着胃裡那股翻騰的嘔吐感,繼續問道:“遊戲裡不需要靠吃東西保持身體機能,即便是出于本能,進食首選也一定是雞鴨魚肉,你為什麼會選擇……吃同類?”
尋常人隻是想想就會本能地生理不适,而他竟然……
能長期進食?
“同類?不,你們隻是低等的食物而已。”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忽然放聲大笑,笑聲尖細滲人,在礦洞裡森然回響,“食物、礦石……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屬于至高無上的神,你們如今擁有的都是神的賞賜!而我——神的仆人,神授予我可以享用美食的權利!”
一番話瘋瘋癫癫颠三倒四,衆人也終于察覺出不對勁。
這人……是瘋了?
在404這個跟現實世界完全脫離的遊戲裡,副本的詭異層出不窮,死亡亦成了家常便飯,精神脆弱的人的确很容易崩潰。
在這種關頭,人出于求生本能會去尋求某種信念支撐,就像保安大哥的錢包,他們必須相信些什麼,才能從崩潰的邊緣活下來。
這個人,被副本逼到産生了幻覺?
在思緒橫飛地檔口,他們聽到時漱繼續問道:“那你的神呢,現在在哪裡?”
衆人不約而同豎起耳朵,等待着更加驚悚的回答。
而男人卻不再說話,眼珠一轉,仍然緊緊盯着時漱:“吃下你,吃下最美好的東西,我也會變得像你一樣美好。但我不會吃光你,我會将你最美味的部分獻給祂,獻給我的主人……”
“啊……”躲在最後的師裴輕輕叫了一聲,“這會不會是某種……獻祭儀式?在恐怖遊戲裡經常會出現的……”
“……”時漱沉默片刻,“我一直以為玩家說獻祭策劃,是個比喻句來着。”
“可是他為什麼會成為神的仆從呢?”師裴不解道,“難道也像談……”
她偷瞟了一眼靠牆而站的男人,将到了嘴邊的話重新咽了回去,“也像某些BUG一樣,成為了副本的一部分?”
可惜,沒有人給出答案。
一切似乎即将迎來終結,但或許是親眼見到同類相食,某種古怪的、無法言說的知覺仍然萦繞在每個人心頭。
“唔……”
在不為人在意的角落,杜迪終于從昏睡中悠悠轉醒,他試探着活動身軀,卻發現自己再次被五花大綁。
“該死!”他用力掙紮了兩下,視線忽然一頓,停在身邊同樣被綁起來的男人身上。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輕易就束手就擒的同夥:“你——”
男人沖他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黑色牙齒。
“你說隻要我幫你,你就可以讓我出去的!”杜迪尖聲叫道。
“會的,當然會,相信我,祂一定會來救我們的,到時我會向祂引薦你,讓你也成為祂的仆從——”男人的眼神裡流露出深深的笃信,也沒有因被捆而産生絲毫的懼意。
“誰還信你的鬼話!”杜迪狠狠呸了一聲,為自己選錯了邊而懊悔不已。
木已成舟,唯有自救,他再次掙紮起來,不顧手腕已經被磨出了血痕。
礦洞的另一頭。
幾人遙遙注視着被困起來的兩具人形生物,一時不知該作何打算。
殺死虛拟的怪物,或許可以毫不留情。
但在面對同類時,不是每個人都能輕易違背世俗的道義。
在虛構的404裡,究竟什麼才是規則?
當世界失序,誰又握有審判與裁決的權利?
而那些妄想能淩駕于秩序之上,試圖成為主宰者的,也終究被磅礴的惡意吞噬。
“時哥……”邢查在他一旁輕聲叫他。
時漱被喚回意識,他下意識去看談燼,這個似乎能主宰他人的強者,卻依然沒什麼情緒,與之前一樣,正若有所思等待着他發号施令。
時漱忽然有些頭疼。
“時哥?”邢查試探道。
“……先等礦長吧。”他最後說。
這一回,礦長出現得很快。大約是那晚熔爐被炸對他的刺激着實很大,現在稍微有個風吹草動,他都會主動出現,确認一番他的寶貝礦産是否完好。
“我老遠就聽到動靜了!你們是不是又把什麼給炸……”話未完,礦長一眼就看到仍然縮在角落裡渾身潰爛的男人,登時一哆嗦,“這這這——”
時漱眼神一掃,冷淡問道:“這就是你喂的怪物?”
“……”礦長的聲音陡然放大,“你們把它抓出來了?!”
足足花了幾分鐘,礦長才終于确認,
這個需要活人飼養、将礦場變成巢穴的怪物,最後竟然隻是一個人類。
“等等,這不是……趙明嗎?”礦長盯着他僅剩一半的臉仔細辨認,忽然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
“他就是失蹤的第一個礦工,嘿,竟然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