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談燼很有可能不是被程序操控的NPC。

……他是人。

起初時漱剛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很快就否定了，活人怎麼可能成為遊戲裡的NPC。

他太熟悉遊戲規則，正因為了解，才無法相信。在他所認知的世界裡，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但玩家都能真實的進入虛拟遊戲……

一切都不能用常理思考了。

“比我預想的要晚。”

談燼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時漱回神，皺了皺眉：“什麼？”

“沒什麼。”談燼神色如常，“說回你懷疑我的理由。的确，我不能進女生宿舍，所以我沒有進去，而是在其他學生通知我之後才趕到宿舍樓下，等王小紅出來送她去醫務室，有什麼問題？”

其他人都被這一串理論繞暈了，腦袋像撥浪鼓似的在對峙的兩人之間來回搖擺。

好像……有那麼幾分道理。

就連時漱在聽完解釋後都點了點頭：“的确存在着這種可能性。不過很可惜……”

他停頓片刻，沖邢查示意：“我考卷下面的學生檔案拿過來。”

邢查忽然被CUE，愣了幾秒，盡管一百萬個不願意，他還是試着從桌前站起來。發軟的腿腳讓他行動看起來十分笨拙，但他還是強撐着小心翼翼把檔案送過去。

結果時漱看也沒看，甩了下手腕扔在談燼腳邊。

薄薄的紙頁翻開，正好是王小紅就診時的那一頁。

邢查怔怔看着地上的檔案，腦子裡蹦出八個大字：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學生檔案上面明确寫着，王小紅手臂的傷口兩側有疑似紅色指甲油的碎屑，而下一頁記錄，據當時在場的教導主任口述，王小紅是被她‘不小心’抓傷的，所以才會由她送去醫務室。”

時漱攤開那隻空着的手：“展示一下你的紅色指甲油？可别跟我說NPC也能一鍵換裝。”

“……”

“如果你覺得這些都不足以證明你不是教導主任，沒關系。”時漱用槍口虛晃了下，指向談燼的辦公桌，“你去把花名冊拿出來，隻要核對一下教導主任的名字就知道你有沒有說謊。”

既然學生檔案才是推進副本進度的道具，那麼談燼把花名冊鎖起來，恐怕就是不想讓玩家發現他的真實身份。

甚至這個道具可能本來就是為了玩家準備的，但被談燼發現，所以才藏起來。

不過，無論原因是哪一種，都不重要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為什麼其他NPC沒有發現？還……很聽他的話？”邢查在一旁小心問道。

的确，剛才談燼對班主任幾乎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班主任也沒有對他的存在和行為表現出任何異常。

“他們害怕的不是他，而是‘教導主任’這個身份本身。”時漱想了想說，“有可能是他在副本裡找到了程序漏洞，接入之後修改了NPC的程式……”

照學生和老師的态度來看，這個“教導主任”，恐怕就是副本裡的關鍵人物。

“我可沒那麼大本事。”

蓦然響起的語聲将他後面的話打斷。談燼嗓音帶笑，像是絲毫察覺不到危險似的，在槍口下左右活動着僵硬的脖頸。

“也沒你想的那麼複雜，”在骨骼的細微輕響後，他重新看着時漱，大方承認，“隻不過是在我用教導主任殺死玩家的方式殺死了教導主任之後，副本自動把我識别成了教導主任而已。”

……而已。

什麼就而已了？！

其他人仍沉浸在震驚中無法回神，隻聽談燼慢悠悠繼續說道：

“可能這就是你們說的……”他頓了頓，“BUG？”

“至于其他的，”談燼回頭看了眼牆上的挂鐘，“你們要不要考完試再說？畢竟考試成績不符合條件是真的會被退學。”

……都現在了還能想着考試？！

這一屋子人除了師裴恐怕三個人湊一起都湊不出及格分。

還考個屁！

時漱剛要說話，忽然覺得眼前一黑，就在電光火石之間，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手腕就傳來一陣劇痛，幾乎在瞬間卸了勁兒。

——談燼在搶他手裡的槍！

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時漱下意識扣動扳機。

砰——

“啊——”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

有牆灰落下來，爆破音也把時漱吓得一愣，虎口被震得生疼。

……什麼型号的手槍後坐力這麼大？！

來不及喊疼，時漱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将槍口對準談燼的胸口。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敢開搶！”

在他對面，談燼垂着雙手，像是從來沒有移動過一般。

他輕輕啧了一聲：“我要是你，就會瞄準了再打。”說話間，回頭看了一眼門外，“不過，看起來已經來不及了。”

來不及？什麼來不及？

“等、等一下，這是什麼聲音？”緩過神來的邢查抖着嗓子問。

在辦公室靜下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聽到遠處隐隐有騷動。

桌椅拖動的聲音、門闆被反複撞擊的聲音，以及……嘈雜的奔跑聲。聲音層層疊疊撞在一起，毫無規律，毫無章法。

就像……野獸在餓極時偶然嗅到獵物那種嗜血的瘋狂。

滴——

與此同時，時漱耳邊響起了一聲系統提示音。

[玩家午夜小妖貓違反校規第五條，記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