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送裴清川去上早朝之後,聞昭便回了清甯居,打開箱籠拿了些自己的銀子出來。
梅香收拾着裡頭的東西,一面問她:“姑娘突然拿這麼銀子做什麼?”
聞昭扶着桌子站直身子,理了理起了褶皺的裙子,低聲回道:“上回給小侯爺的荷包,昨夜我仔細瞧了瞧,時間太趕做的不太好。你随我出去買點布,給他做身衣服,再做個荷包。”
她說着視線落在梅香身上,笑着道:“我也給你做身衣裳吧。”
梅香驚詫又欣喜的,嘴上卻拒絕道:“我隻是個女使,哪敢讓姑娘拿您的銀子給我做衣裳。”
“你我相識這麼久,你多有護我敬我,我心裡是感激着的,你别推辭了。”聞昭打開牆邊的櫃子,從裡頭拿出帷幔,“走吧,你帶路。”
買好布匹回來,已臨近中午,二人在外面買了好些吃食回來。
午後用了膳容易犯困,聞昭在貴妃榻上睡了一小會兒。
下午閑來沒事,索性拿了針線盒到屋外廊檐下的欄杆旁乘涼,順便繡會兒荷包。
時值盛夏,院中牡丹開的正盛,榴花豔豔,月季随風輕晃,各色花卉争奇鬥豔,滿院香撲面。
小娘子一身粉色繡蝶的直裰,坐在綠葉青青的欄杆旁,打眼一瞧,就像在畫中一般。
夏日悶熱,即便是在陰涼處待着,片刻她鬓間就生了一層薄汗,鼻尖墜着一顆香汗,臉頰也慢慢的覆上薄紅。
兩個女使在她身側慢慢打着扇,悶熱的下午,連夏蟬也懶得再叫喚,院中一片寂靜。
天再涼快一些的時候,聞昭擡頭轉了轉脖子,緩了會兒酸乏的眼睛,将手裡繡着蘭花的星朗色荷包在掌心整了整,示意在一旁捂嘴打哈欠的梅香看:“這個是不是之前的好多了。”
梅香凝眸看去,隻見小小的荷包上,蘭葉從根部到尖,顔色各有不同,枝梗上的托葉茶墨色也是恰到好處,紫色的花朵俏生生盛開在枝頭,有蝴蝶栖在其上,仿佛真嗅到了花的清香。
“真好看。”梅香仔細看着荷包,由衷的贊道:“姑娘的繡藝真是教這京城裡的許多繡娘都自殘形愧。”
聞昭笑着嗔她一眼:“你這嘴,真真是抹了蜜一樣。”
兩人笑鬧了一會兒,院裡打掃的女使忽然跑了過來,欠身道:“姑娘,門房小厮說袁四姑娘拖了口信過來,說是傷了腿,如今卧病在榻,教您去袁家看看她,如今四姑娘的女使碧煙就在清甯居外侯着。”
碧煙,袁令儀的貼身女使。
聞昭拿開膝上的針線盒,“騰”地一下站起來,她急急忙忙就要往外走,方下了台階,又轉身過去,将針線盒交給女使,讓他們收拾着放好,便出門随碧煙去了。
及到袁家府門外時,她已從碧煙口中知道了袁令儀這回緣何受傷,如今傷勢如何。
兩人說這話過了袁家的垂花門,下台階時聞昭腳下一空,險些栽倒,碧煙和梅香兩人分兩邊扶住她。
聞昭撫了撫心口:“我沒事,碧煙,你說當時是陳璟将你家姑娘抱出來的?”
碧煙點頭,腳步飛快的跟着她:“正是陳公子,且陳公子是從馬上跳下來的,傷的比我家姑娘還要重,回來時月白的馬裝上沾了許多的血。”
聽得此話,聞昭臉色也不太好。
袁令儀這次是去她舅舅家賀舅母的壽辰,小女兒家閑來無事,幾人約着去喬家的莊子上跑馬。
誰知那日,隔壁莊子裡也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和兒郎,喬家兄弟姊妹幾個認識的人多,又想着光他們幾人,沒什麼意思,索性約了一起玩。
可巧,陳璟也在。
後來不知何故,袁令儀的馬受驚跑進林子裡,陳璟驅馬追了上去。
就在衆人都提心吊膽的尋了半晌卻不見二人人影,正欲回府給長輩說時,陳璟抱着暈過去的袁令儀出來了。
說是摔下坡,撞到了石頭之類的東西,昏迷過去了。
郎中診治後又道,袁令儀的小腿骨折了,身上也有些擦傷,得将養些日子。
可她又不是個能靜下來的人,她悶在屋裡兩日便受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叫碧煙找聞昭過去陪她說話解悶。
到了風回齋。
聞昭方進來,便有女使跑進屋給袁令儀報信。
及她推門進去時,袁令儀已經扶着女使的手跳到了珠簾前。
見狀,碧煙連忙卷簾引她進去,又跑過去扶住袁令儀,苦着臉說:“好姑娘,腿沒好呢,怎麼又下來了,奴不是将聞姑娘帶來了嗎?”
袁令儀朝她極為乖巧的笑了一下,随後視線落在聞昭身上,見她還輕輕喘着氣,面頰微紅,香汗陣陣。
她又懷了幾分愧意,單腳跳着往她身側走:“怎麼走的這麼急,可熱壞了吧,姐姐快進來坐着歇會兒,我屋裡有冰鑒,待着更舒坦些。”
聞昭連忙扶住她的胳膊,又垂眸看她包紮住的左腿,微蹙着秀眉,低聲說:“我先扶你回去坐好。”
“也行,我這樣站着也挺累的。”她笑了笑,又邊緩邊跳,慢慢的回了榻上。
碧煙扶着人将她安置好,不多時,有女使打了盆溫水進來,擱在一旁小幾上,淘淨帕子後拿給聞昭,以便她擦擦出了汗的手。
約摸半柱香的功夫,聞昭已經恢複了之前的樣子,坐在榻前的矮凳上聽袁令儀給她詳細講那日的事。
……
臨近傍晚,聞昭吃了一口茶,透過半開的支摘窗看着西邊橘色的落日,轉頭道:“天快黑了,我明日再來,你且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