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不緊不慢地問道,
“腦子壞了,不影響什麼。你說呢,金麥?”
你沒有表情地看他一臉的玩味。
見你沒任何反應,得不到反饋的人也不欲再和個啞巴廢話。琴酒垂眼,用皮手套擦拭槍上不存在的髒物。動作慢條斯理,根本不擔心你會反擊。
“既然你的腦袋遲早都要壞掉,那不如我們省事一點,就從——這裡,開始。”
他的槍口再次對準你的面門。
知道這輪躲不過的你低頭閉眼,開始在心中默數。
三。
二。
一……
“沒人會為你收屍。”
“晉川——!”
砰!
砰!砰!
降谷零迅速開槍擊退剛回神要鎖定自己位置的人,迫使對方離開原地。對方退後躲閃子彈,而他則顧不上那麼多地飛奔向已經滑坐到牆根處的友人。
“晉川,晉川!”
牆上炸開的血花與一順而下粗長的血迹,好似朵吸食血液和生命,從人身體裡長出的曼陀羅花。降谷零的胸膛裡鼓動着濃稠辛辣的驚慌和懼意,從喉嚨裡翻湧而出。他沖上前滑跪在地,接住快要像斷線木偶般歪倒在地的好友,讓對方靠在自己懷裡。
然而經驗豐富的一線公安此刻竟不知道該如何止住從傷口裡流淌出的血。懷中的人阖着眼睛,表情平靜,像隻是睡着,額前卻有死神的索命符。他甚至不敢、畏懼于去看那傷口。可血正從洞裡靜靜且涓涓地流出,他慌張失措地試圖堵住,手上很快沾滿好友溫熱的血。
“喔,波本。”
琴酒的心情很好,他站在不遠處,欣賞眼前的畫面。
“我就知道,你也是。看樣子,你和金麥也很熟悉。怎麼,貝爾摩德也把房子租給了你嗎?”
敵人冷漠看熱鬧的聲音,令兩眼通紅的公安不得不轉移視線,端起自己的槍。
焦急的他想好好處理懷中人傷口,但在強大的敵人面前不能掉以輕心。他手裡的槍死死握着,持槍的手抑制不住顫抖。瞬息爆發的憤怒跟憎恨燃燒着理智,金發公安的表情逐漸變得狠戾與猙獰。
琴酒俯視面前的一切,不緊不慢地擡起左臂。
他輕飄飄地說:“我送你下去,與他相會吧。”
降谷零已經做好了準備,要搶先扣下扳機,無外乎是場早已曆經數次的殊死一搏。這時,肩膀忽然,被一個很輕的力道推了一推——
與其說是推,不如說是借力。
“你想弄他?”
沙啞的聲音在咫尺響起。
神經緊繃的公安渾身一震。手中的槍差點兒沒能拿穩。
滿臉是血的你撐着降谷零的肩膀,站起來。站穩後,你擡手用袖子抹把被血糊住的眼睛,然後仰起頭,走到了前面。
琴酒看你,眯了眯眼,有些意外。
“比他們說的用時要少。看來,你進步了。”
你扯動嘴角,帶出一個極其不屑的冷笑。你無所畏懼地向前一步,将身後的人完全擋住。
你說:“想弄他?來呀,從我這兒跨過去。在此之前,還真是不長記性啊。難道你的破風衣裡有足夠弄死我的劑量嗎?還是說,想給我陪葬嗎,蠢貨,那你成功惡心到我了。”
被你嚣張的話成功刺激到的人二話不說地開槍。
降谷零從後邊撲上來,把你罩進懷裡,帶着你躲避飛射的子彈。子彈擦過你手臂,那些痛感很快便和耳邊呼呼吹過的風以及此起彼伏的槍聲混在一起。
你被帶着跑,晃得有些頭暈,視線也開始模糊。恍惚之中,好像聽到遠處的警笛。
“大哥!不好!條子來了!”
降谷零帶你躲到了一個掩體後。終于能停下的你靠着掩體閉眼喘氣,而他貼着掩體邊緣,警備下一次攻擊。
那聲你以為是幻聽的警笛愈來愈近。
伏特加緊張地又催了兩聲,琴酒咬牙切齒地罵了句“真是能躲的耗子”,洩憤般朝你們的掩體連開三槍。之後,見局勢不利的二人迅速撤離。
降谷零沒去追。等敵人一走,他立馬收起槍,轉身接住腿軟倒下的你。
“晉川!晉川,你還好嗎,你身上怎麼這麼涼?”降谷零緊張不已地問。
你軟綿綿地靠着他肩膀,看他因你而露出的着急與關心的神情,居然還有閑心,嗅出金發公安身上淡淡的咖啡與奶油香。
……喔,原來是從咖啡廳裡趕來。
“晉川,你感覺怎麼樣?”
“不,不怎麼樣。”你扣住他一隻手,笑了笑,安慰,“诶,别緊張,不會死的。”
公安在聽到某個詞時,臉色一白。
“你,你還是别說話了……”
你問他:“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hiro聯系上我,他發現不對勁,但車堵在路上……晉川你别說話了,你一直在流血!”他又開始手忙腳亂地要幫你堵傷口。
“沒事哒,不用這麼緊張。”你拉下他的手,反手扣住。
你的視線下移,看見了自己的血把他身上弄得亂七八糟。你感到些許抱歉,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
“零零醬,如果待會兒,見到景光,你跟他說……”
降谷零粗暴打斷:“我不說,你自己說!”
“我——”
你還想說什麼,然而巧的是,上一秒出現在你口中的人,下一秒便出現在你面前。
“枝和!”
你看到好久沒見的臉時,又恍惚了,以為還在回檔的夢裡。
降谷零語速飛快地問來人:“救護車叫了嗎!”
“五分鐘!”
諸伏景光跪在一旁,伸手執起了你的手。
你聽他輕輕呼喚你,像要挽留你開始變渙散的思緒。
血流了多少你不知道,你也不在乎。隻是可惜,傷口很快會凝血并愈合,衣服上的血卻不能悄無聲息地就此消失。他們看着,定會很難受。
“不會……不會有事的。”
你眨了眨眼,試着讓視野變清晰。
“我隻是,有點困。可能是因為……剛才,沒休息好吧……”
“不會死的。”你最後說。
一個頭顱被子彈貫穿的人,說“我沒事”、“我不會死”,随後又逐漸阖上眼。降谷零的表情有幾秒空白,他眼前浮現幾分鐘前,自己剛躲過伏特加放哨,摸索進來時看見的場景;當時的自己甚至忘記拔槍,不管不顧暴露出自己,大喊了在槍口下,像是認命般閉上眼睛等死的人名字,為了把他留下。現在,虛弱的呼吸是一揮就散的水霧,甚至不敢再輕易碰他傷口,隻能小心将人摟着,死命捂不斷冒血的前額跟後腦勺。
旁邊的幼馴染一遍又一遍,害怕地呼喚名字。
“枝和”
“枝和”
“枝和,拜托你醒一醒枝和,枝和不要睡……”
幼馴染從他的手中接過了自己的愛人。
“沒事的,沒事的,枝和。”
諸伏景光摟着愛人肩膀,捧着他的腦袋,臉頰與臉頰緊緊相貼,嘴裡念着“沒事”。
“沒事,沒事……”
“枝和,你不會有事的,你會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