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但是——先生,你不要上車嗎?”
這幾日的天氣實在有點糟糕。
你沉溺于開了暖風的空調房,連陽台門都不肯打開一下,更别提外出,早晚遛狗的事都隻有交由公安來做。恰逢公安近日真的很不忙,又或者正蹲條大魚,所以不用經常外出,你早晨醒來沒睜眼,先感受到枕邊人目光,緊接發覺自己的手被人牽着。不知牽了多久,掌心間都有層薄汗。
對方似乎就這麼十分迅速地适應了加了「睡回籠覺」項目的作息:早起健身并遛狗回來,脫掉汗透的衣服沖澡,換上幹爽的居家服進卧室。要是有工作,就拿上了電腦在卧室裡安靜地工作;要是沒工作,就多睡會兒。
倒是你,不知是該先睜眼,說聲早安,還是先動一動手指,做個緩沖,跟人表示表示自己有醒來的迹象了……總之就還不太能适應,每每意識回籠,總有幾秒在後悔當初說了「不想一睜眼看不到人」之類的話。
天冷了,東京的事發率都比平時要高,新聞裡出現不少交通事故的報道,你還在一閃而過的畫面裡看到一名神奈川交警看起來有點熟悉的側臉。在你閑來無事,琢磨明明應該沒見過,可為什麼會覺得眼熟時,諸伏景光忽然問你:
“枝和怎麼看?”
“看?躺着看呗。”
你手臂一張,向後倒,舒服地平躺在了柔軟的沙發上,眼睛一閉,宛若條鹹魚。
聽到動靜的呼噜立馬舍棄自己的玩具,繞開茶幾過來,用腦袋拱了拱你垂到沙發外邊的手,然後就在你手邊躺好,充滿期待地看你,示意你摸。你沒動靜,它便又撐起來,用鼻子頂幾下你的手掌,催你快點。
呼噜的伊麗莎白圈摘了,摘掉那天,快樂小狗在家又蹦又跳,腦袋撞了幾次桌角,都依然樂呵呵地傻笑沒完。
你幫它撓了撓下巴,又搓了兩下後背,沾了自己一手的狗毛後甩甩手,把毛都還給已經在地上四腳八叉翻肚皮的小狗。
昨天下午,好久未見的毛利先生打電話約你今天一起去馬場——之前你隻是随口一說自己從沒看過賽馬,身為賽馬會常客的對方立馬瞪大眼睛,震驚于你居然沒感受過日本著名文化之一,當即便拍着胸脯保證說下次開賽一定喊上你,讓你好好感受感受現場氛圍,說不定再靠自己老辣的眼光和豐富的經驗,帶你也赢上幾把。
對方說得尤為豪爽自信,聽起來底氣十足,你也對這筆從沒接觸過的,聽起來唾手可得的飛來橫财很是心動,甚至突然覺得,外面寒風刺骨的天氣也不是不能忍。穿厚點就好啦,多大點事?
接到電話時的你,剛給從泥裡滾了兩圈出來的金毛犬洗完澡,渾身都濕透了,也打算洗個澡。你手機開了外放,邊聽電話裡的賽馬會老顧客激情分享自己久經沙場的寶貴經驗,邊解衣服扣子。扣子解到一半,你嫌關着門的浴室悶氣,便打開了浴室門。門一開,看到一直在書房裡辦公的人此時出現在不遠處,正單膝跪在地上,用毛巾給金毛犬細心地擦毛,身上幹幹爽爽的,和狼狽的你形成鮮明對比。
你咳嗽了兩聲吸引注意,勾勾手指,把人弄過來,然後趁其不備,惡作劇地往人臉上蹦水珠子,笑嘻嘻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後立馬閃開,在人家幹淨的衣服上留下幾片水印。
被你戲弄到的人發現你正聽電話,沒作聲,情緒穩定,默默地看着你,前額的發絲上挂着水珠,幫你把剩下的兩顆衣扣解了——
你忽然覺得,外面那涼飕飕的風自己可能還是不太能扛得住,飛來橫财什麼的也怎麼聽都不靠譜。本來到嘴邊的答應被你咽下,你最終以感冒之由,婉拒了毛利小五郎邀請。
不過即便不去看賽馬,你今天還是要外出——從很早以前就會因為擔心你總宅在家裡不合群,所以經常拉你到處走走的人,怎麼可能放任你這麼多天窩在空調房裡不出門。還好今天雖然氣溫低,但沒下雪,中午甚至出太陽。
你出門前,在衣帽間猶豫半天,最終放棄了把自己裹得裡三層外三層,像頭熊一樣保暖的念想,隻穿了件羊絨毛衣跟一件純色呢子大衣,圍上條圍巾,隻是馬丁靴裡墊了兩保暖貼,大衣兜裡也揣了個暖手寶——你本想一邊兜裡揣上一個,可手機放暖手寶旁邊似乎會炸掉,又懶于揭開大衣,從褲兜裡掏手機,因此隻好忍痛割愛,放下了其中一個。
但在出門時,已經走到前院門口的你停下腳步,想了想,掉頭回屋。把放下來的暖手寶重新帶上,又從衣櫥裡挑選了條圍巾,疊好了裝進紙袋,往呼噜的飯盆裡舀了勺凍幹,然後提着紙袋再次出門。你耳機裡聽着歌,一路步行,走行人最少的道路,經過幾個路口,拐了兩道彎,不急不忙地走向諸伏景光上午臨走前約好的今日出行目的地。
腳底的保暖貼在源源不斷散熱,你仿佛赤腳踩在被太陽曬燙的沙粒上。
今天沒想避開陽光,你沿着圍牆影子的邊緣走。在耳機裡的一首歌結束時,若有所感地仰頭,看到一道飛機尾迹劃亮天空,穿透雲層。
——
“那個,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