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隻是說說——何況看你吃我隻會更餓。”
手機還沒解鎖,便被重新收回進褲口袋。卷發警官稍稍收了收伸出去的長腿,從另邊口袋裡,摸出個被壓扁過的煙盒。
萩原研二目睹他從裡面拿出了根煙,抵到唇邊咬住,然後伸手去找打火機。在西裝的内外口袋裡都翻遍了,好不容易找出個黑色打火機,正要點火時,動作突然頓住。整個人明顯地煩躁了下,把打火機收起來,兩根手指夾走已經被咬出很深牙印的卷煙。
“小陣平。”
他的呼吸逐漸放緩,輕輕地叫幼馴染的名字。将接下來的話題,轉移至一個他們都心知肚明的地方。
“能和我說說,你們聊了什麼嗎?”
“……”
平時不會憋事的幼馴染像啞巴了,一時間,病房裡唯有規律作響的滴滴聲。
過半響,松田陣平松開攥起的拳頭,抓了把領口,避開對方目光,語速飛快地說道:“沒什麼,基本都是我在罵他。他聽着,也不還口。”
“這樣呀。”
側枕在病床上的人目光平和地看着回避自己視線的幼馴染,沒有接着問下去。後面說的話,更像是自言自語,提出疑惑。
“諸伏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那些人因為一個不方便透露的理由,強迫小枝和加入,為他們工作;小枝和因為反抗,所以假死想跑?但又沒有徹底走掉?感覺說了又像沒說一樣,現在的小諸伏講話風格真像名公安——”
“他現在就是了。”松田陣平說。
“哦,好吧。”
萩原研二沉默兩秒,接着埋怨,
“真過分,早就知道了卻不告訴,虧我們每年都給他傳那麼多心上人照片。”
“……”
“那些人是拿什麼強迫呢?”
“……”
有人的手又緊捏成了拳。
“你說,有什麼……能威脅到他?”
回想幾小時前,站在這間病房裡講述出一部分事情的同期,說到這裡時的停頓,含糊帶過的話語,欲言又止的表情,憂郁的藍眼睛裡滿是悲傷。側靠在病床上的人望着黑壓壓的窗外,思緒放空。
“是我們的關心不夠嗎?不然怎麼會一直都沒發現過。”他說,“我仔細地回憶,他其實有很多反常的地方。頻繁地出差,原因不明的傷,伊達提過的兩部手機……其實,這些隻要稍微追問兩句,就能發現很多破綻,隻是我們從沒問過。”
說着說着,眼裡甚至跟着有了困惑不解的情緒,仿佛真不明白,自己這麼多年為何從未問過。
“如果在一年前,或者更早的時候發現了……會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一被問出,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因為不知道這永遠無法再被探究的問題的答案,紫眼睛警官的臉上浮現出迷茫無措的神色。
“藏起來吧。”
松田陣平咬着沒點燃的煙,看着外面月亮。
“反正那家夥,隻要有水,有食物,有一副遊戲機,十天半月都不會想出門。”
萩原研二在沉寂半響後,捂住了眼睛,笑了起來。
“哈哈,真有默契,他大概也想把我們藏起來呢。”
“藏起來呀……”
眼淚就這麼默默地流了出來,浸進了床單。
在長達近三分鐘的寂靜後,顫抖的肩膀算是抑制住了,擋在眼睛上的手沒有拿開,病号服的背後多了幾小灘血迹。
“我好難受呀,陣平。”
他用骨折的手捂着胸口說,
“諸伏說,美國因一名特工的死,在通緝他。谷川說,當時他一聽裡面的人是我,直接往裡沖,沒人能攔住。我剛開始還想,甚至是有點生氣地在想,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們呢,我們是警察呀,主持公道、伸張正義的人,難道是不信任我們嗎?後來聽諸伏說,就是那些到現在都沒能抓住的家夥……所以在他心裡,我們才是該被保護起來的對象。如果不是這次想要救我,他肯定不會主動暴露,站到我們面前。”
他哽咽問,
“小枝和會怎麼樣……我們該怎麼辦?”
「按照那些家夥的作風,不答應就威脅。你總和我們待一塊兒,那些人不可能眼瞎不知道。」
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們,是你的軟肋吧。」
對方想也沒想地否認。
「不啊。」
真神奇——在陌生的臉上,看到熟悉的笑容。
就這樣恍惚了下,似乎見着了黑發黑眼的好友,以一如既往的姿勢躺靠在他家的懶人沙發上沒個正形,咧着嘴,笑嘻嘻地和他打趣、說話,用很不走心的的語調,嬉皮笑臉地同他講些之前都沒有特别留心過的……
松田陣平拿下煙,站直了轉身。
他給崩潰難過的好友遞去紙巾,冷靜理智地講:“hagi,後面會有更多的事情,要快點好起來。”
「不啊——」
他們的朋友笑容滿面地說,
「你們是我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