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空蕩蕩的二十層,坐在正中央豪華沙發上的新井科技有限公司社長看見提箱子進來的你,一邊謹慎打量,一邊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紅酒杯,站起來離開沙發。
“怎麼不是那人親自過來?”
他說的應該是琴酒。
“我來也一樣。”
你把提了一路,用特殊材質做的箱子放到鋪了地毯的地面上,打開它,露出裡面滿滿一箱的金條,起身時把手揣進了褲兜裡,在裡面活動被箱子把手勒紅變僵硬的指關節。另隻手則伸出來,要東西:“東西呢?趕緊換了。”
對方卻道:“等一下,我可沒說這能夠交換。”
?
他從沙發那走上前來想看看箱子裡的金條,但沒靠近,保持兩米左右的距離,眼睛像粘在了滿滿一箱的金燦燦上。
“你手裡就隻有這一個箱子?”他反問起你。
隻想趕緊辦完事的你耐着性子,說:“這是之前談好的條件,快點換吧,把東西給我,這箱是你的。”
但對方似乎并不想這麼配合。
“我可沒有說好啊,年輕人。”
甚至拿出一個U盤,舉在面前,語氣傲慢地對你說:“打電話給你的boss,告訴他,再加兩成,否則别想從我手裡拿走你們要的東西。”
“不想給?”
你開始感到煩躁。
之前被壓下去的那股煩意又上來了,看到商人醜惡的嘴臉,猶如被澆上了幾勺油開始愈燒愈烈。
“那想被削成肉片嗎?”你惡狠狠地咬牙問。
被威脅的商人當即後退兩大步,警惕又略顯慌亂地盯着你眼睛,并握緊自己手中的U盤。
你伸手摸向藏在身上的特質刀片。
還沒動手,忽然耳邊響起一道清脆的破窗聲。
緊接視野裡便出現一發沖力極強的子彈,隻見虛空中的殘影,它精準無誤射穿富商手腕——
“啊——!”
新井社長發出聲慘叫,痛苦地捂住自己流血的手腕跪倒在地,U盤從他手中脫落,連帶周圍空氣都有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事發突然到你當即扭頭尋着破窗而入的子彈飛來的方向望去時的腦子是懵的。但盡管如此,你仍在震驚中下意識尋找子彈飛來的源頭。
然而滿城繁華燈火并沒照亮那片最接近天空的神秘領域,烏黑的夜色吞沒了樓頂的秘密。
你面色鐵青地轉回頭。看也沒看在地上鬼哭狼嚎的人,撿起U盤,留下箱子,就徑直離開。
——
回到家的你悶聲不響地把拿到手的東西丢給開門迎接你的人,然後理都不理,跑去抱呼噜。
呼噜見你一進門就找它玩,立馬松開自己嘴裡咬的玩具,熱情地朝你撲來,沒輕沒重的差點讓腳下沒站穩的你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有人從背後穩穩把你接住。
“呼噜,動作慢一點。”
諸伏景光教育完狗,攬在你腰間上的手臂卻沒拿開,反而摟着你将你拉近至身邊,面對面給你擁抱。
……忍了一路的情緒快繃不住。
“跟蹤我。”
你的臉埋在他領口,語氣悶悶不樂。
能聞見他衣服上十分冷冽的味道,被高台的風吹久了,月光跟雲層蒸出的濕氣都灑在上面,營造出潮濕又冰涼的觸感。
你真是腦子鏽透了,被跟蹤那麼久沒發現,還要等槍響了才知道人一直在那附近。
沒比你早回多久的人摘下你的帽子,低頭親吻你的發旋,溫和地回應:“擔心你在外面走丢回不來了。”
你不給面子地“切”了聲。
這人真是變得比你還能扯。
諸伏景光不打算多言,又親了親你臉頰,像無聲安撫,然後跳過這個話題,問:“餓不餓?”
你闆着臉不答。
他不在意,松開你,繼續說道:“先去把隐形摘了吧,米飯很快煮好,牛柳的醬汁也調好了,隻需要把牛肉煎一煎,然後可以開飯。”
你問他:“跟着就算了,幹嘛還要動手?”
這回換了個人沉默。
諸伏景光聽到又被你繞回去的問題,看着退後一步拉開距離的你,安靜了會兒,低聲叫了聲你的名字。
“你在生我的氣嗎?”
你的臉一下變得更臭。
怎麼的,你還不能生氣?
連你自己都對這個突然接手的任務不夠了解,萬一周圍有其他潛伏的危險,比你還要一無所知的他怎麼保障自身安全,那一槍不就相當于羊入虎口,将自己暴露了嗎?他怎麼會不清楚組織任務裡那些猶如陷阱般的多變因素和可能,想想就更氣!
你深呼吸運上口氣,準備很大聲地告訴他:對!沒錯!你就是生氣了!氣他插手不該插手的事,增加卧底的風險,又為什麼要看到你不想讓他看見的那一面——一想到被最不希望的人通過倍數鏡真真實實看清了你遮羞布下充滿罪惡的醜态,出門前被攔下詢問去哪時的那股難以啟齒又翻湧上來,猶如無數螞蟻爬遍全身。
你更氣的是你自己。
“對不起。”
諸伏景光直接向你道歉,
“是我的錯,跟蹤是件不禮貌的行為,我不該這麼做。”
他态度真誠地說着,伸手趁你不注意時牽住你一隻手不放,任憑你怎麼暗自使勁兒都抽不出來。
不像在希望得到原諒,反倒更像是怕你跑走。
“但你知道,那層樓除你和那人之外,在周圍,四面八方的,還有多少人嗎?”他話鋒一轉地發問。
你抿了抿嘴唇,不想搭理。
他自己說出個數:“至少十二個。都是對方身邊的,你的敵人。”
你身體一僵,随後不以為意地扭頭不看他。
“看來是清楚的。”
看到你這個反應的人自顧自點頭。
“那你知不知道,在你伸手要拿出自己的武器時,就已經有人在暗處向你舉起手/槍了。
“之前都是這樣嗎?你一個人,你在明敵在暗時,不顧自身安危,就這樣動手。你可以不用現在回答我,但你問我為什麼插手,我也不想以這種方式讓你知道我在,可你讓我如何能容忍自己,在看到有槍口已經指着你時還不動于衷?枝和,我做不到,我隻有親眼見證你安全了才可以。”
溫柔的嗓音和平靜的叙述,讓你沒注意彼此間縮短的距離。你再仰起頭,發現自己已經被陰影籠罩,對上那雙在昏暗光線下顔色變深的眼睛,如同望見了暴風雨經過後的海面,所有暗藏的危險皆被寬廣深厚的海水以純白的浪花掩沒。
他總是在叫你當年随口一編、一用就是十幾年的名字,讓你從一聲聲“枝和”中回憶起自己也曾有從鋪天蓋地的血色下偷來的平淡時光。握住你右手的力道并不重,卻将你牢牢抓着,不讓你疼,也沒給你反抗的餘地。音量明明不高,語氣分明不重,你剛要發作的脾氣和生出的濃濃自厭感在藍眼睛的凝視下,像打氣打到一半、猝不及防停下的氣球,捏在打氣孔的兩指忽然松開,洩氣得厲害,變成七上八下的心跳。
“枝和,别生我氣。”
……到底是誰在生氣啊。
他看着你的眼睛,帶着些許後怕,又無比認真地講:“今天就算不是湊巧發現你要碰面的那人在我們的名單裡,他晚你一步進去時被我認出,然後找借口混進大堂,聽到他助理所說的樓層,我一樣會想辦法跟你進去。很少看枝和生氣,都快忘記枝和生起氣來是不理人的,剛剛被吓一跳……可昨晚的你一回來就是那副模樣,讓我怎麼可能放心不管,今天又是一言不發的走掉,不追出去的話,真的好擔心。”
你的心髒漏跳一拍,也不敢問他擔心什麼。
“我留了字條的。”說話的底氣十分不足。
“說到字條。”
諸伏景光從口袋裡掏出張被折成小方塊的紙條,單手展開舉到你面前,臉上表情看起來又嚴肅又很無奈。
“昨天就想說,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先斬後奏呀?”
你:“……”好像是這麼回事。
看得出對方今天不打算跟你讨論你這個做事總是先斬後奏的老毛病。
先收好了紙條留作證據,面部表情放松下來,小幅度晃了晃你們一直相握的手,用哄小孩的語氣問:“現在可以準備吃飯了嗎,枝和?”
你幹巴巴地回答:“吃啊吃啊,餓死了都。”
露出笑容的人用另隻手為你整理發絲。
感覺被頭發擦過的地方很癢的你無意間避開了他靠近親你的舉動。
耳邊聲音立馬變委屈起來:
“連親親都不可以了嗎枝和?”
???
你整張臉因為這句話燒了起來,說可以不是說不可以也不是。
??@??^%#*%$*!都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第二天,早餐跟U盤被擺在餐桌上,人不在。
諸伏警官出門上班前,附在還沒睡醒的你的耳邊叨叨半天,又是說今天要很早出門所以不能一起用早餐,讓你起來後一定記得好好吃飯,又是說自己大概下午四五點回來,讓你打遊戲别打太久,注意用眼時間……
诶,又讓他知道了。
你吃過早餐後,帶着U盤去找貝爾摩德。
女人沒接,盯着你手裡的U盤看了半會兒,問:“還是原件?”
你闆着臉。
“你在質疑我的專業能力?”
“你覺得我是在質疑你專業能力?”
你:……
你把東西往桌上一扔,她愛要不要。
——————
“…還有,這次沒經過你的允許擅自插手你的私事,下次一定會和你說。”
?
以為這事翻篇的你半睡半醒地在心裡嘀咕“怎麼還有下次?”感受到落在額頭的溫度慢慢離去,隻留殘溫。
“下次就不跟在枝和身後了,要站在枝和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