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嗎?”還以為偷瞄被抓包的你聽他是跟你說正事,于是終于光明正大地放下看不進去的書,側頭看過去,語氣輕松應道,“好啊,沒問題,那昨天剩下的蛋糕我當晚餐吧。”
“已經做好了壽司卷放在冰箱裡。”
“欸?什麼時候做的?”
“在你起床之前,沒做很多。等會兒午餐有想吃的嗎?”
“都可以。”
你說,
“其實,也不用親自下廚,點外賣很快的——”
話聲未落,發現面前人僅有的一點表情也淡去,默不作聲地看你。
“總不能讓你一直忙活。”你硬着頭皮把最後憋住的那句說完。
這人臉上的笑容又回來了。
甚至從沙發那頭過來,還一定要坐到你旁邊。
“枝和是在……”話音突然停住。
你:“我——”
“噓。”
他一把摁住準備起身的你,自己走到那扇正對前院、窗簾半拉開狀态的窗戶邊。你望着他身影,後背貼在窗戶的邊緣牆壁,謹慎地向外查看,僅看一眼便不着痕迹放下窗簾一角。
“有四位客人,枝和認識嗎?”
“……嗯?”
你反應了兩秒才恍回神,離開沙發跑過去看。看到推開前院門進來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四個小蘿蔔頭,松口氣,但也沒完全放松。
因為偵探也在。
你肯定是不能出面的,打算上樓躲躲。
“認識,景光跟他們說我不在就行。”
諸伏景光在你身後把你叫住:
“穿鞋呀。”
“哦哦。”
你又折返回來把拖鞋穿上。
在樓上聽玄關的鞋櫃被打開,似乎是在把門口屬于你的那雙運動鞋收進鞋櫃裡,大門在門鈴響過七秒後被打開,幾聲脆脆的“kon ni chi wa”之後,以為敲錯門的小朋友疑惑地問:“咦,這裡不是間志哥哥的家嗎?”
“呼噜回來——抱歉。”
诶呀,忘了把在睡覺的狗子牽上來了。
“是這裡,但他現在人不在家。我叫川端,是最近搬進來的租客。”
“間志哥哥把房子分給其他人住了诶。”
“好像這個房子也是間志哥哥租的……”
“蒙斯哥哥呢?”
“肯定跟間志哥哥一起出去玩了吧。”
“他們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啦步美,呼噜還在這裡呢!”
“你們都是木下君的朋友?要不要進來坐坐?”
?你好像還沒跟他說過現在的假身份吧——算了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諸伏警官的功力隻會比幾年前高,而不比幾年前低。
“不用不用,不好意思打擾到你了,我們下次再來找間志哥哥玩~再見!”
“好,我會轉告的,很高興認識你們。”
……
幾來一回簡短幾段對話,把客人打發走了。
在聽到邀請他們進屋做客時你心髒漏跳一拍,生怕那三個一點都不認生的孩子一口答應然後沖進來,等前院門也被關上,才從二樓扶杆那兒探出頭。
樓下的人正好也在找你,對上視線時停下走向樓梯的腳步,就站在了原地。
你以為他要問你怎麼認識的幾個小孩,腦子裡已經開始思考該怎麼解釋。
還沒想好答案,對方先開了口。
諸伏景光的聲音平穩,不緊不慢:“剛剛沒說完的那句話是,看枝和吃我做的料理我會很開心、很滿足,所以并不覺得麻煩或困擾,無論是做飯,還是其他家務事。”
你一下怔住。
腦子裡預想的再次跟現實真正面對的不一樣,導緻你瞬間當機跟卡殼,但身體不自禁地靠前,趴在扶杆上,眼睛直勾勾地望他。
他揚起唇角,朝你露出笑,藍眼睛也彎成好看的形狀。
“如果枝和真的很想幫忙分擔家務的話,不如下次備菜的時候,一起吧?”
“……”好哇。
你雖然沒講話,但心裡已經默默點頭。
可以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
傍晚,公安帶呼噜在外溜達半小時,把狗送回家後離開。
你打開冰箱,看到所謂「沒做很多」的壽司卷已經被切好,整整齊齊擺滿一個盤子,保鮮膜上貼了張便利貼,提醒你壽司醬油在第二格櫥櫃裡。
你伸手去隔着空氣觸摸标簽上的黑色水性筆字迹,看了半天,才關上冰箱門,返回客廳,盤腿坐到地面上。
坐下一會兒,在腿麻前爬起來,習慣性走到酒櫃前準備來一瓶,結果剛拿起來,猶豫幾秒後又放回去。
在自娛自樂的呼噜因為不小心撞倒垃圾簍被吓到,害怕得沖躺在地上的垃圾簍虛張聲勢的一通亂叫。
“好啦好啦,沒事,不要到處跑,剛打掃幹淨的,别給家庭貧增工作量。”
你無效的象征性安撫兩句,蹲下身,向小狗伸出手臂。
“過來抱抱?”
“嘤,嘤。”呼噜站在垃圾簍邊不安地跺腳,歪着腦袋和你大眼瞪小眼,像不能明确你的意思。
你想了想,又喊一聲,語氣比上個肯定:
“呼噜過來~”
“汪!”
金毛犬立馬搖着尾巴跑來。
它這架勢一上你就後悔了。但來不及躲,一秒後不出所料的被沖過來的狗子撲倒在地闆上,并糊一臉口水。
淦,一點也沒輕。
你差點一口氣哽在嗓子眼嗆過去,身上突然降落塊隕石。
“嘤,嘤。”
不懂你嫌棄的金毛犬把腦袋搭在你頸窩,跟你撒嬌。
“你什麼時候能學會把自己的眼屎粑粑摳掉?”你緩過口氣撐着地闆坐起,一擡頭瞧見狗子臉上的髒東西,歎聲氣,無語地伸手幫它弄掉。
“留在臉上多埋汰。”
呼噜:“嘤,嘤。”
換來一波又沒躲過去的熱情。
你放棄了。
體驗卡結束,不會有下次。
幹脆把臉埋到狗毛裡,把它的口水全還給它。
……
大門的鎖芯在淩晨被轉動。
月朗星稀,安靜無人的道路上,背着貝斯包的人影從路燈下經過,影子被無限拉長。拖了個黑色行李箱,行李箱上放着鼓囊囊的白色購物袋,騰出隻手拉開16番地前院的鐵門。
你拉上窗簾,爬回床上閉眼躺下。
沒多久,樓下有了鎖芯轉動的金屬聲,大門被關上,回來的人在玄關卸下裝備。
之後的動靜被當事人有意控制,沒聽見上樓梯的腳步,房門就開了。你不禁凝神屏息,感受進來的人一步步靠近,寸寸目光落到你的臉上。
他身上有硝煙的味道。
在最後停下的瞬間你聞到了。
硝煙翻過氣流營造的山坡,塵埃彙成的河流,飄到你的鼻翼間,仿佛看見獵人夜獵,冰冷的寒光隐沒黑暗,鮮血在空氣裡發酵。
灼熱的視線一直停在臉上讓人忽視不去。
你等了半天,認輸地睜眼,頭一歪,看向跪在床邊的黑影眨了眨,開口:
“晚上好?”
“……”
漆黑的房間裡他一言不發,外衣沒脫,直接上床摟住你,手掌托住後頸,将滿身的風塵都擦到你的皮膚跟發絲,炙熱沉默的呼吸噴在你的頸窩,那裡的皮膚微微泛癢。
你很快被壓得喘不上氣,猶豫片刻後,默默把手搭上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随之換來更為緊密的接觸,對方像要溫柔地把你嵌進身體。
……這次總拉窗簾了吧?
你不太清醒地想道。
嗯,不能再被太陽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