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從路邊的便利店裡買了個兩口就能吃完的面包作早餐,心情不錯的你回到車上,算了算時間,感覺應該還沒到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少年的睡眠時間,于是沒有猶豫地撥了長途,電話接通後開口問:“讓你查的東西進展怎樣?”
那頭人一噎,接着便支支吾吾地回答你說:“那個,還要再等等……我現在看日文還是很吃力,需要一直一直一直查單詞,需要多給我點時間……”
你對這結果不以為意:“這事你可以慢慢查。”
你本意就是随便安排這孩子點事兒,讓他多消耗點無處安放的精力,别閑着沒事就隔三差五的給你發消息。雖然你不愛看郵箱,但不代表你收不到滴滴滴的消息提醒啊?而且這孩子像是把你郵箱當樹洞,金麥酒的郵箱裡全是他的碎碎念和廢話,内容大到組織裡又來了幾個新成員、某某區的負責人跑過來商量事情、誰誰誰獲得了新代号,小到某天晚上從葡萄裡吃出了幾粒葡萄籽兒、基地食堂裡的法棍放了七八天都沒人吃完。偶爾也會有一兩封你覺得比較正常、單獨以「HELP!!!」為主标題的求助郵件,除了問些技術方面的問題外,還有些其他問題,比如貝爾摩德讓他陪同一起參加晚宴但他把交際舞動作忘得一幹二淨,野格午睡時的鼾聲已經嚴重擾民——後面這個你會,給的建議是如果不怕挨打,就可以捏住噪音制造者的鼻子讓他不能呼吸。
但野格也不會真動手就是了,他倆相處的挺融洽。
“不用急,查到什麼後再告訴我。”
你說完就打算挂電話,對方急急忙忙的把你叫住。
“等等金麥!”
你重新把聽筒放到耳邊。
“怎麼了?”
“就是……野格昨天下午問我看這些做什麼,我該怎麼回答他?”
“這都不會?就跟他說你在努力刻苦專研地學習日語。”
“因為你之前跟我交代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是像你說的這樣回答他的,但他好像,沒有相信?”
“那就别管了,以後查東西找個沒人見的地方。”
“嗯嗯,我知道了。”
“那就這樣,早點睡。”
“嗯嗯,bye——再等等金麥!”
你隻好又将聽筒放到耳邊。
“還有事?”
電話裡,聽上去有些腼腆又脆脆的少年音從手機聽筒裡傳來:
“金麥,你什麼時候回巴黎呀?”
呀,這可真是個問題。
你避重就輕地回答:“我什麼時候回去不重要,你自己好好跟着野格學,沒事做了就去騷擾貝爾摩德,要練手了就找龍舌蘭或者他屁股後的小跟班,孩子大了要學會獨立,comprendre (懂了嗎)?”
“好吧……”少年對你的回答表示出失落,卻也适可而止的沒再多問,呐呐地跟你道别,“拜拜金麥,祝你一天愉快。”
“早點睡。”
你呼了口氣,終于能挂掉電話。
真是,青春期的孩子都這麼多話嗎?
你回憶起十幾年前碰到的兩個正兒八經的青春期少年,想到了他們當年對你契而不舍又不厭其煩的追問和關心——
嘛,好吧,好像是都有點?
你忍不住笑了笑,透過車窗望着今天明媚的天空,心情愉快地發動車出發。
在一座大廈底下,你被身穿制服的保安攔下了。
保安擋在你之前,十分嚴肅地對你說:“先生,這裡不能進去。”
“我有預約。”
你不慌不忙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掃了眼一旁攤開在咨詢台上的登記冊,然後從容地接着說道,
“高木先生幫我約了今天上午的會場參觀,我過來看看。”
保安聽後便翻開了咨詢台上的那本登記冊。
他沒一會兒就找到了你說的那個名字。
“請問是……高木三村先生?”
鬼知道。字寫太潦草,你瞎蒙的。
你點頭。
“對,沒錯,我想他應該是昨天打來的預約電話。”
保安合上了登記冊,說:“麻煩請出示一下證件。”
你配合地從手中的公文包裡摸出張卡片。
對方接過證件,又對着上面的照片反複看了你兩眼後,才将其重新歸還給你,然後毫不懷疑地側身半步,讓出了剛剛阻攔你過去的通道。
“高木先生約的會場在七樓,0703,左邊電梯可以上去。”
“多謝。”
順利進入大廈,你微笑地向對方禮貌道謝,收好證件,再次推了推眼鏡,才在保安的目送下走進已經停在一樓的電梯,進電梯後按下七樓按鍵。在電梯門關上之時,又按亮了二十六樓層。
電梯緩緩上行,你擡頭望了眼頭頂的攝像頭,收回視線。電梯一起在經過七樓時停頓二十秒,接着便載着唯一的乘客繼續向更高的樓層攀登。直到電梯門的再次打開,你就這樣堂而皇之又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了三天後即将舉辦重大政治宴會的現場。
空曠而敞亮的會場内四下無人,裡面的布置已經基本完畢,桌子和休息椅已經被擺好位置,地上鋪好了紅地毯,就連那碩大的橫幅也已經挂在了演講台正上方。
……都挺好的,就是為什麼要往那擱個那玩意?
這是什麼詭異的審美。
你不忍直視地将目光從那朵粘在橫幅中央、俗不堪言的大紅花上挪開,才放下作為道具沒有實質用途的公文包,走到會場的落地窗前。
你背手站在玻璃窗前,朝外望去,先欣賞了會兒城市風景。
這座即将舉辦宴會的大廈就屹立在東京都市中心,從樓頂放眼望去能看見層出不窮的樓宇和具有地标性、不知被你炸過多少次了的東京塔,到了晚上便能看到這座城市燈火輝煌的夜景。
在俯視整座城市時,這種将世界踩在腳底的痛快淋漓。
啧啧,玩政治的果然都挺講究排面。
你一面想着,一面伸出隻手,用指關節輕輕敲了敲玻璃。
嗯,性能一般的防彈玻璃,易穿透。
遠程攻擊,一槍爆頭是最簡單直接的手段。
周圍的樓房普遍偏矮,合适的狙擊點有一兩個,東南方向的天台和後邊那棟樓都還可以。但你這次不想用狙,玻璃破碎的動靜聲和掉落的碎片會立馬引起室内室外路人的注意——你的動靜不能太大,誰知道公安這次會派出多少人手在方圓三公裡内随時待命,一旦出現異樣便立即追捕,雖說肯定能甩掉,但你不想冒這種不值當的險……跟日本公安正面交鋒硬碰硬是你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那種被群或見過面或沒見過面、已經入了編的前輩同期後輩一邊面孔猙獰地大喊“站住不許動”一邊拿槍追在你身後的離譜至極的驚悚場面……還是能避免就避免吧。
哎。
你在心裡歎氣,淡定地收回落在外面樓宇上的視線,開始環顧整個會場的布局。
既然遠距離不可行,如果選擇近距離動手,就必須想辦法為自己預留出足夠的脫身時間。你可不能指望降谷零那厮會真心協助金麥順利離開現場,不僅指望不上,他這會兒多半就正想着怎麼才能坑死你呢——
艹。
一股不可言喻的心酸湧上來。
為什麼突然覺得自己好難……
哎。
而且,如果近距離動手,降谷肯定會出現在宴會現場,他會在暗中指揮公安行動,這也就意味着,你絕對絕對不能直截了當、長時間現身這個地方。你可沒那見鬼的自信與把握,覺得自己能在身為公安警察的朋友面前把自己完完全全僞裝成一個陌生人,将彼此都熟悉的那點小動作抹得幹幹淨淨。
這次要求波本出來配合行動,完全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偏偏你還必須在石頭落下時及時躲開,完好無損不留破綻。
怎麼辦……
你擡起頭,若有所思地望向這個會場的通風口。
……
滴滴
中午,手機響了。
你估摸又是法國那邊發來的作業彙報和一些碎碎念,于是也懶得從口袋裡掏手機查看,左手拎着個不起眼的黑色布包,走出已經待了半個小時的武器庫走過中午時間空空無人的過道,徑直去到走道盡頭的信息處。
“有便簽紙嗎?”你在門口放下布包,邊戴上手套邊問。
畢竟是兩個人的行動,為避免接觸你不想打電話,正好也有東西要交給他,幹脆留言好了。
“有、有的!”
裡面原本正坐在椅子上清閑地品茶的信息管理員回頭發現罕見出現門口的你,一時沒反應過來,先是愣住了兩秒,才連忙放下翹起的二郎腿和茶杯,站起來手忙腳亂地翻找自己桌上的東西。
“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