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沉動動脖頸擡起頭,老舊的房間,暗灰牆頂給裂紋割得四分五裂,問:“女士,這是您的房子嗎?”
以為是年輕警察詢問完随便閑聊兩句,餘絮不疑有他,“是的”
周沉又問:“就您一個人住在這裡嗎?”
一個人。
餘絮神色一滞,身子微微側向卧室屋内,目光深沉,道:“不是,還有我先生。”
鬼使神差地,周沉脫口而出,“怎麼不見您先生?”
這話問得太多餘了。不單周沉驚覺,抿了抿唇角,連一旁心不在焉的許瑩也側首看了看他。
餘絮視線落在窗外,海城多山,市區裡依舊能眺望遠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她溫聲道:“他走了,還沒回來。”
周沉自覺失言,極不自在地起身告别。客套話和燦爛笑容由許瑩代勞,“女士,打擾您了,我們走了。”
“好的,再見。”餘絮單手握着門把,俯視已到樓梯轉角的兩個警察,“你們慢走,我就不送你們下去了。”
剛出單元門門口,許瑩就忙回頭瞧了眼身後,快走幾步和周沉并排,小聲說,“沉哥沉哥,我怎麼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奇怪啊?”
周沉不動聲色地問:“哪裡奇怪了?”
其實他心裡也有種感覺,奇怪地說不清道不明,不知許瑩是否能将他心裡想法轉成條分縷析的語言。
許瑩低聲叫道:“哪裡都很奇怪啊,沉哥。”
“你看她,看上去雖然二十五六歲的樣子,可身上透着那種死寂氣息”許瑩擡手高指身後的居民樓,“就跟這棟房子,她家那樣,老得不能再老。”
無可厚非的是,她住在刻下時間的老屋子裡,并不違和。她的容顔依然年輕,精神和靈魂卻已經随它一起老去。
她驚疑,“一個年輕人,身上為什麼會有這種氣息?”
許瑩缜密地還原所見,“她說還有她先生和她住一起,可照她家擺出來的東西看,怎麼都不像是有第二個人的樣子。”
身旁的周沉敷衍地應了一聲。
許瑩用眼角瞟了眼周沉,不禁放重了嗓音,“沉哥,你有沒有聽見我在說什麼?”
周沉給這一聲從冥想拉回當下,他站住了腳,對她說,“我在想事情。”
許瑩目露疑惑,“想什麼?”
周沉若有所思,神情猶豫地道:“我總覺得我好像在哪裡見過她。”
“真的?”
許瑩明顯好奇,急忙問道:“哪裡見過?”
周沉毅然決然地搖頭,卻言之鑿鑿:“我想不起來了,就算沒見過,也肯定聽過她的名字。”
嗯,說了和沒說一樣。許瑩深感失望,懷疑周沉剛剛隻是單純地走神,遂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沉哥,你這是在夢裡見過她吧。”
“肯定不是夢裡。”周沉笃定地道,“等我回去仔細想想,說不定就能想起來。”
許瑩眨巴眨巴眼睛,“在夢裡想起來嗎?”
車子停得不遠,說話功夫,他們就走到了來時停車的地方。把頭上一左一右吊着兩個電瓶車頭盔,周沉遞了一個給許瑩,“走吧,我們回派出所。”
許瑩接過頭盔,倒不着急戴上,彎彎眉毛,問:“沉哥,我什麼時候能坐坐你們家四輪的車子啊?”
周沉扣下頭盔紐扣,也笑了笑,“在夢裡”
許瑩羞惱地哼了一聲,在周沉喊上車時,依然口嫌體正直地側坐在電瓶車後座上。
車輪勻速滾動,老舊居民樓、這一角,落後于時代發展,也被兩隻輪胎丢在後頭。
在哪裡見過呢?周沉想不起來。
他分神擰着把手,倏然聽見身後許瑩略帶懼意地驚呼:“沉哥你開慢一點。我可再不想和交警隊的同事打交道啊!”
兩天前,他們和交警隊同事見了次面。
那場交通事故由交警隊移交給了海城市刑警隊,許瑩和他都不是白楊街道派出所的民警而是刑警隊的隊員。
海菱路晚上的交通事故可能隻借了層交通事故的皮,極大可能涉及的是——蓄意殺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