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千鹭慢吞吞地開口:“母親出征前的事情,都想起來了。”
白逸徵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感到有些失落,在行千鹭剛醒來的時候,他每日都盼望着妻主恢複記憶,記起他們的過往,後來妻主變得親近與赤誠,真實地讓他有一種妻主會永遠留在他身邊的感覺,他就愈發不想讓妻主想起來,他害怕妻主想起來後,就又會變成那個,溫和有禮卻拒人千裡之外的行家家主。
但随後,白逸徵立馬緊張起來,他從以前行千鹭曾經的隻言片語裡,大概能感受到,行千鹭小時候受到的關懷十分有限,他心中急切,卻隻能強壓下來,溫柔地安撫道:“是不開心的事嗎?”
“開心,又不開心,”行千鹭眼神失焦,“在發覺我曾經得到過的同時,又意識到自己永遠地失去了。”
這句話雲裡霧裡,讓白逸徵摸不着頭腦,但行千鹭又他從未見過的低落的樣子,他不由得更加心焦,口吻也變得急促了些:“妻主想起了什麼,能告訴我嗎?”
行千鹭沉默了一下,将回憶說與白逸徵聽,末了,她感慨道:“我甚至不知道,想起來的到底是真相,還是經過歲月的打磨,美化後的溫情。”
白逸徵心疼地将她擁入懷中,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對妻主曾經的生活從未真正關心過,隻知埋怨妻主沒有回應他熱烈的愛意,卻沒想到有些人的過往,注定了她不可能輕易打開心扉。
白逸徵輕輕撫着她的發絲,安撫道:“妻主一身氣度皆是祖父培養出來的,或許妻主感受不到其中的愛意,但就結果來看,這些培養使妻主變得更好,說明無論如何,祖父都是希望妻主成為更好的人。”就算是有些手段可能傷害到了妻主,但他一定從内心是希望妻主過得好的。
“妻主,我是皇宮裡長大的,所以我清楚地明白,一個人在極度痛苦的時候,才是成長最快的時候,也是一個人能激發最大潛力的時候,祖父不可能不知道,但他并沒有選擇這條路,他隻是在情感上隔絕了妻主,但是妻主卻依然錦衣玉食地長大了,沒有經曆過寒冷,沒有經曆過饑餓,妻主可不應該就此抹滅掉祖父的心意啊。”白逸徵誠懇地說道。
這番話語極大程度地安慰到了行千鹭,她若有所思地道:“你說的沒錯,是我狹隘了,無論如何,他終歸是希望我好的。”
白逸徵聞言欣慰地笑笑:“妻主這樣想是最好的。”轉而,他想到了什麼,“我一直沒有問妻主,祖父是哪家出身?别的不說,就說你我皆相熟的趙家和甯家,可都教導不出妻主這樣的氣韻。”能與之媲美的,大概也隻有皇家的部分繼承人了吧。
行千鹭的眼睫抖了抖,直直地看向白逸徵,并未隐瞞,一字一句地說道:“京都,解家。”
“解家?”白逸徵十分錯愕,解家在幾十年前的名聲可是如雷貫耳啊。
“嗯,就是曾經一門三皇君,結局卻是滿門抄斬的解家。”行千鹭輕聲說道,“我祖父從小是被作為皇君培養的,後來不知因為何事最終選擇嫁給我祖母,再後來解家滿門抄斬,我祖父因為已嫁為人夫便逃過一劫。”
“難怪。”白逸徵神情複雜,皇君親自教導出來的孫女,長成這樣也是合理的。
行千鹭點點頭,便沉默不言,白逸徵摸摸她的發頂,知曉她情緒低落,想找話題想轉移她的注意力:“我派去調查蘇雨一事的人回來了。”
行千鹭果然擡起了頭問道:“情況如何?”
“沒查到有什麼走失的人,蘇燮沒有出門,蘇雨出門也隻是采購些日用,隻是昨日蘇雨去了趟煙柳閣。”
“煙柳閣?”行千鹭微微一愣,好像沒聽過這個名字。
白逸徵含糊不清地答道:“是青樓。”
妓院?蘇雨居然會去那種地方嗎?行千鹭暗暗思忖。
白逸徵卻錯會了她的意思,以為行千鹭是動了去煙柳閣的心思,他滿眼警惕地說道:“妻主,就算你再喜歡煙柳閣,我也不會讓你去的。”
行千鹭失笑着搖搖頭:“夫君多慮了。”
白逸徵還是有些懷疑,遲疑地問道:“那妻主剛剛在想什麼?”
“我在想,他們自那日之後都甚少出門,可不可以說明那天,他們就是在等我們的?”
“他們又如何得知我們會去集市?”白逸徵皺起眉,“難不成是買通了我們身邊的人?”
行千鹭突然問道:“我們去集市那天前,他們出門嗎?”
“客棧的人說,他們之前都是天天出門的,集市的人也說,并不是第一天看見他們擺攤。”
“所以,如果真是特意等我們,他們也隻知道地點,不知道時間。”行千鹭推斷道。
“但這很難說通,”白逸徵面色凝重,“我們身邊知曉出行地點的人,都知道出行時間。”
“那就不是身邊的人走漏的消息,他們有别的信息來源。”行千鹭冷靜地分析道。
“還有什麼信息來源?”
“很多,比如說喜好,就好像如果想要見司顔,皇宮進不來,那就可以去書鋪蹲守。”行千鹭說到這微微一笑,“不過,說不定也不是在等我們,隻是後幾日恰巧有事。”
白逸徵卻隻注意到了前面半句話,悶悶不樂地往行千鹭肩上一趴:“妻主為什麼想見司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