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行千鹭眉眼彎彎:“當然了,殿下聰慧,我确實無意蒼生如何,隻是母親在意,我想要彌補母親的私心,讓母親能走得安心。”
緊接着行千鹭的話卻讓白逸徵如墜深淵,她的語氣無所謂,仿佛在說一間無關緊要的小事:“我既無親人,也無摯友,沒有留戀之物,沒有舍不下的人,用我一人生命,換世間安穩,海晏河清,盛世太平,換母親安息,換行家榮耀,這是一筆再合算不過的交易。”
白逸徵卻聽得渾身發冷,從心底竄起的涼意蔓延到四肢,令他的牙齒都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顫,他松開了行千鹭,踉踉跄跄地後退幾步,眼神空洞地望着行千鹭輕松的笑意,他絕望地小聲說道:“對,我怎麼忘了,你不在乎世人,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自己,你的心裡什麼都沒有。”
行千鹭鄭重其事地看着他說道:“殿下其實不必難過,這江山,早晚都是殿下的,我至少還為這江山穩定打下良好基礎。”
過了許久,白逸徵的眼神才終于聚焦在行千鹭的臉上,回想行千鹭剛剛的話語,白逸徵怔怔地看着她:“你讓我不要難過?我怎麼能不難過?我心悅你啊行千鹭,我心悅你啊,你讓我眼睜睜看着心愛之人去死,還讓我不要又難過?”他有些難堪地别開臉,不讓行千鹭看見他眼中的淚光,與咬的快出血的殷紅嘴唇。
行千鹭一愣,這是白逸徵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的情感,她有些不知所措,面對白逸徵濃烈的感情,她不知該如何回應,她從來沒有過那麼強烈的情緒,沒有過魂牽夢萦,沒有過刻骨銘心。她永遠都是冷淡的,置身事外的。
想到這,行千鹭有些失落地垂下眼:“抱歉,我想做個好妻主,但是好像沒有做到,讓殿下這麼傷心,對不起。”
白逸徵看着她低落的樣子,心如刀絞,仔細想來妻主并沒有錯,她隻是不愛他罷了,他又怎麼忍心看着這樣一個如天上明月般的人露出這樣失落的表情?
白逸徵苦笑着:“你沒有錯,妻主沒有錯。”不愛一個人,但還是對他溫柔體貼,這樣好的妻主有什麼錯呢?
白逸徵努力地把那些壓抑、絕望、傷悲的情緒壓在心底,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妻主,就算這樣,你也不能僞裝,不能騙我,我不要施舍來的感情。”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神情有多懇求,語氣有多卑微。
“好。”行千鹭認真地點頭。
白逸徵思維已經有些混沌了,他用力地按下太陽穴,保持自己的清明與冷靜,回想起了正事:“剛剛妻主說讓我調遣行家舊部?”
“是的,行家舊部都是些奇人,他們能力出衆,比之靈司也不遑多讓,如果靈司算十分,那行家舊部至少能達到八到九分。”行千鹭很快進入狀态,冷靜地解釋道。
“行家舊部雖然是追随行愫将軍,但他們實際上效忠的是行家,是行家的觀念與信仰,并不是效忠行愫或者行千鹭。殿下雖以行家主君的身份聯絡他們,但他們并不一定在心底認可殿下,這次祭月教是殿下立威的好機會。”
剛才得到的消息,已經讓白逸徵整個人進入一種筋疲力盡的狀态,他恍恍惚惚地聽完行千鹭的話,也沒心思去思索,隻是胡亂地點頭,反正妻主即使不愛他,但也肯定不會害他。
行千鹭有些無奈地看着白逸徵,柔聲說道:“殿下今日忙了一天,甚是疲憊,什麼事等明日起來再說吧。”
白逸徵稀裡糊塗地跟着行千鹭回了房,一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睡夢中還死死抱着行千鹭不肯撒手。
第二日清晨,光線透過床幔照在白逸徵的臉上,白逸徵難受地皺皺眉,睜開了雙眼,迷迷糊糊間,覺得身側有人,他猛地扭頭望去,看到行千鹭還在熟睡的臉。
妻主?怎麼在他身邊?哦,白逸徵緩緩回神,對了,妻主昨日來的,還拉着他一起回了房。
這時,他想起了二人昨日的對話,疼痛後知後覺地蔓延上心頭,妻主,妻主不在意他,也不在意自己,妻主最多隻有一年了,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妻主了。
沒有人再眉眼柔和地看着他,沒有人再溫柔地喊他殿下,沒能人再在他彷徨之時安撫他,沒有人再全心全意地信任他。
想到這,他猛然從悲痛中驚醒,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還有一年,肯定有解決辦法的。白逸徵雙手緊握成拳,神情癫狂,雙目赤紅,他絕對不會讓妻主就這麼離開,無論是什麼,都不值得拿妻主的命去換!
行千鹭被旁邊的動靜驚醒,半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殿下?”
白逸徵動作一僵,瞬間收斂起了所有的猙獰,眉眼柔和,乍一看還有幾分行千鹭平日的樣子。
他隔着被子攏住行千鹭,将唇輕輕印在行千鹭的額角,輕聲誘哄着:“妻主,天還早,再睡一會吧。”
行千鹭含糊地應了一聲,又睡了過去,白逸徵戀戀不舍地看了一眼行千鹭安靜的容顔,悄聲下床。
他本來還想,如果靈司能與鬼怪有一戰之力,即使有傷亡,他也不會讓妻主去犧牲自己。
但母皇知道了這件事,母皇根本不在意妻主的性命,隻要行愫将軍的封印失效,母皇就會立刻讓妻主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