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千鹭卻以為他默認了,沖着他溫柔一笑:“原來殿下近日是為這事憂心,其實不必如此,我前些時日也在想,司姑娘是個不錯的人選,性格單純,家世清白,又對殿下一片赤誠。”
聞言,白逸徵的心頓時如墜冰窟,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地開口道:“所以,我有了别的喜歡的人,你就沒有絲毫不滿嗎?”
行千鹭不解地說道:“殿下有了心上人,找尋到了自己的幸福,恰巧這人也不錯,我自當為殿下高興,為何會有不滿?”
白逸徵臉色慘白,唇上一絲血色也沒有,直勾勾地看着行千鹭,腦中充斥的卻是黎明與甯蘊辰的聲音,他喃喃道:“原來,他們說得是對的,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行千鹭看着白逸徵大受打擊的模樣,疑惑地皺起眉頭:“我怎麼不喜歡……”
“夠了!我說的不是那種喜歡!”白逸徵大喝一聲,打斷了行千鹭的話語,他雙目泛紅,死死盯着行千鹭,就像臨死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聲音嘶啞地問道:“你告訴我,我不是你夫君嗎?我背叛了你,你為何不生氣?”
行千鹭被問得有些茫然:“我不是早就答應過殿下,若殿下有了心儀之人,可與我說,我們和離……”
聽到“和離”二字,白逸徵别過頭避開了行千鹭的視線,氣勢一下弱了下來。
“沒有。”半晌,他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
“啊?”
白逸徵承認了自己無用的行為,失魂落魄地說道:“我沒有心上人,剛剛是我試探你的。”可惜,試探出了最不想知道的結果,白逸徵悲哀地發現,就算如此,就算她不愛他,他也絕不想和離,不想給她一絲一毫的可能,讓她和離。
白逸徵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看着行千鹭,執着地想要一個真相,他一字一句地問道:“行千鹭,我問你,就算嫁給你的是别人,隻要他品性不差,沒有損害行家的意圖,你也會對他溫柔體貼,擁抱他,親吻他,将行家托付給他嗎?”
行千鹭思考片刻,說道:“既然是我娶進門的夫君,品性心思皆不壞,我也自當以禮相待,若他有需求,也會行親近之舉,隻是行家一事,單看品性是不夠的,還需看他的能力與對行家的态度,若是不合要求,我大概會遣散部下。”語氣認真誠懇,沒有半點敷衍,就像平日裡的每一次一樣。
白逸徵卻越聽心越冷,他心裡一陣一陣地悶痛,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痛苦與酸澀湧上喉頭,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氣息變得一片死寂。
所以這麼久以來,當真是他自作多情。想來他還真是愚昧可笑,眼前這個女子,外面裹了一層蜜糖,他便以為是甜的,卻沒想到她的心是石頭做的,隻能帶給他無盡的冰冷與苦澀。
他應該發火,卻發現自己滿心疲憊,一點力氣也提不起來,他想自嘲地扯扯嘴角,嘴角卻紋絲不動,最終他隻能面無表情地看着行千鹭,幽幽地說道:“行千鹭,我很難過,真的,所以,我最近都不想見到你,你也不要來找我。”
行千鹭一愣,随後才反應過來,有些遲疑地想道,白逸徵這是對她真的動了感情?她一時間有些無措,看着眼前痛苦的男子欲言又止。
白逸徵将她的無措盡收眼底,卻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他下意識想去安撫她,卻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動作。
他轉身出了書房,卻在踏出房門的前一步,回過身來,整個身體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清神色,隻能聽見他用前所未有的冰冷生硬的語氣說道:“還有,今日的談話,本宮不希望任何人知道。”說完,便強忍着不去看行千鹭臉上的表情,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白逸徵頂着黎陽疑惑的視線,吩咐黎陽将他的東西搬出兩人的卧房,搬進了之前因鎮靈符一事冷戰時的客房,他看着陌生又熟悉地擺設,自嘲一笑,你看白逸徵,殊途同歸。
白逸徵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他心思紛亂,忍不住想道,當行千鹭知道他搬出卧房時,會是什麼反應?
大概會淡淡地應一聲知道了,然後繼續安然入睡吧?
他将一隻手搭在自己的雙眼上,感受掌心的潮濕,在心裡對自己說道,白逸徵,你還真是犯賤啊,這個時候還巴巴地去想她,你知不知道,你這幾個月自以為是的、心意相通的幸福生活,隻是你一個人的獨角戲?
你還想去跟金賦文比?你憑什麼跟人家比啊?他隻是被抛棄了,而你呢?你甚至都沒有被她接受過!
隻有他一人的房間内,白逸徵控制不住自己,仿佛自虐一樣一遍一遍回想剛剛的談話,想之前的相處,想他們從成親時的防備到後來的信任,或者說,是他單方面的信任。
每回想一次,痛苦就增添一分。到最後,窒息般地痛苦向他湧來,他大口喘息着,冷汗從額角滑下,憋得眼角通紅,嘴唇被咬出了血迹,他死死按着胸口,想要緩解那刀絞一般的疼痛。
客房一夜燭火未滅,直到天快亮時,疼痛與絕望終究化為冰冷與死寂。蠟燭已經燃盡了,燭台上隻留下灰燼,就像那真摯熱烈的情感,到頭來,隻剩下心如死灰。
心高氣傲的大皇子,第一次動心,便滿盤皆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