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父無犬女嘛,我看孩子們在這裡辦派對,給他們留點空間,金女士你再帶我看點别的?”崔書桐微微一笑。
“好好,看我這腦子。”金女士一拍腦門:“荷娜,你要照顧好你的同學們。”
“知道了,媽媽。”
崔書桐走了,邵澄舟自然也跟着走了,走的時候還朝陳簇使了個眼色,大概是過會兒再來找她?
當然,這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李荷娜不知打什麼鬼主意,貼在她身邊,表現得跟好閨蜜一樣,對她親親熱熱的。
粗略掃了一圈,謝昭不在這裡。
李荷娜拿起兩杯莫吉托,将其中一杯青檸檬片加上薄荷葉的遞給她。
“陳簇,明人不說暗話。我想要針對邵澄舟的戀愛咨詢,價格你随便開,或者你想要推薦信也行。”
“不行,他已經被預定了。”陳簇晃了晃杯子。
李荷娜狐疑地看她:“你?”
“不是,别瞎猜。”
“那是誰?我可以出比她更高的價格。”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謝家有意向和邵家聯姻,你盯上的可是别人看好的蛋糕。”
再說,邵澄舟本人的心意也很重要。
聽到陳簇的話,李荷娜臉色不太好看,一口氣喝光了杯中的雞尾酒。
“呵呵,你知道的還真多啊。”
“一般。”陳簇饒有興趣地看着牆上的畫,筆觸雜亂又細膩,是用少女的視角去柔軟地觀察這個世界,在畫者筆下好像一花一木都值得被鐘愛。
和李荷娜本人的形象倒有些違和感,陳簇還以為她會畫些更大膽、色彩更為濃烈的浪漫主義作品。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不遠處傳來玻璃杯掉地破碎的聲音。
隻見李荷娜怒氣沖沖地走過去,不留情面甩了那個服務生一巴掌:“李恩惠,端盤子這種小事你都不會嗎?”
聽到這個名字,陳簇蓦地回頭望去。
李恩惠…沒想到能在這裡見到她。
“對不起小姐,我馬上收拾。”
她連忙低垂下頭,不顧尖銳的物件,直接用手去收拾。
“用你腰上的圍裙,不容易受傷。”
辨别出陳簇的聲音,她愣了幾秒,然後擡起頭小心翼翼地看過來。
“哦,哦好的。”
“哼,管她做什麼。”李荷娜抱着胳膊站在一邊,彰顯着自己趾高氣揚的壞脾氣。
“李荷娜,這樣做除了讓你看上去更加惡毒,還會有什麼好處嗎?”陳簇壓抑着内心的怒氣。
她已經能大緻推斷出李恩惠身上傷痕的始作俑者。
“她是我家保姆的女兒,我想怎麼對她,你管得着嗎?”
“保姆的女兒怎麼了,保姆的女兒就活該受你欺負嗎?”陳簇橫眉冷對,扭頭把李恩惠扶起來:“别幹了,我們出去。”
李荷娜氣得牙齒吱嘎響:“陳簇,别忘了你今天是過來幹嘛的,沒了我的引薦…”
陳簇卻充耳不聞,直接牽着李恩惠走了。
而站在牆壁後的宋予戀,優雅地輕呷一口酒,将發生在角落的這一切盡收眼底。
*
半路上,李恩惠掙脫開陳簇的手。
兩人因此停留在一池塘前。
“陳簇,謝謝你的好意,但你這樣做讓我有些為難。”她抿了抿唇,艱難地說道:“我媽媽身體不好,在她們家裡工作,就算她…手段激烈了些,我忍一忍就過去了。”
陳簇凝望着池塘裡遊來遊去的金魚,大腦逐漸降溫:“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沒有,你不要自責。你是第一個幫過我的人,我真的很感謝!”李恩惠急切道:“以後等我有能力了,我肯定要帶我媽媽離開這裡的。”
“那你現在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之前你身上的傷就是她弄得吧?”
李恩惠默然不語。
陳簇現在根本不想忍一時風平浪靜,隻想今日有仇今日報,哪兒還等得了明天。
可心裡是這麼想,理智上卻告訴她這樣不對。
她像陷入了怪圈,繞進了怎麼也走不出的迷宮。
也許她應該像李恩惠、江壹這樣,不斷隐忍,無論是跪着,還是躺着,默默積蓄力量,等她通過了司法考試,成為一個檢察官,那時她就有了可以對抗的能力。
古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但眼前偶爾跳出水面的金魚,如同她内心時不時躍動的火苗。
如果她現在選擇了讓步,成為檢察官之後,難道就不會讓步嗎?
絕對不想這麼憋屈地活着,絕對。
可是李恩惠的為難陳簇也看在眼裡,她原本在一條道路上适應得很好,但自己卻突然把她拉了出來。
這樣,真的是為她好嗎。
“陳簇,其實我很羨慕你,不管被逼到什麼樣的困境,身上好像都有股底氣。”李恩惠輕聲道:“但我沒有,我沒有的,陳簇。”
她走後,陳簇僵在原地,想了很久。
久到太陽把她炙烤成一根快融化的雪糕,她才慢吞吞地動了一下身子。
陳簇拖着疲憊的身體想要回到展廳内,半隻腳剛踏進屋檐下,突然,從天而降的雨澆淋在她的頭頂。
雨水順着額角傾落到她嘴邊,黏膩膩的,還有一股香甜的酒味。
她隻覺不對,馬上仰頭向樓上望去。
“崔書惟”倚在陽台,以睥睨的姿态俯視她,手指捏住一個倒立的空酒杯,在半空中搖晃了幾下。
挑釁意味十足。
說不清道不明的狼狽,陳簇隻想立刻撕碎眼前這個人。
她一把推開門,宋予戀卻好像守株待兔般,乍然出現拉住她的手。
“你冷靜一點。”
陳簇憤然甩開她的手:“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
她拔腿就跑,橫貫整個白色的展廳,奔跑在衆人議論紛紛的瞳孔裡。
李荷娜向她低吼“陳簇,你還敢回來?”。
她三步并作兩步,飛快跨上樓梯,搶過服務生手中的酒瓶子。
腳步加快,穿梭在人群中。
衣香鬓影,賓客如雲。
他們舉着牌子,專心投入這一場拍賣中,并未關注到行色匆匆的陳簇。
陳簇目标堅定,攥緊手中的酒瓶,眼中隻能看到那一顆令人憎惡的腦袋。
“啷——”
酒瓶子碎了,沾染上鮮血。
滴答滴答落在陽台上。
而坐在陽台上的那個人毫無防備地,被她推了下去。
“啊——殺人了!”
有人不小心看到,控制不住音調,放聲尖叫。
會場猝然安靜下來,整齊劃一地看過來。
然而此時,陽台上空空如也。
隻剩輕薄的白紗被風吹動,如一圈水波紋,蕩呀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