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這一聲,唬得常甯身子一震。
跑?
她看着程柯,就見他伫立不動,隻肅然與靳紹離對峙。所以,這一聲“跑”,是讓衆人逃離,而他斷後的意思?
常甯立時打斷思緒,拉起鄭佑,拔腿狂奔。
獵手們卻有些懵,惶惶然不知該如何舉動。
這時,無形之力如同絞索,自骨骼中漫延而出。靳紹離的聲音,沉悶而又陰冷:“想跑?”
定骼?!
意識到是靳紹離動用了術法,程柯當機立斷,運功抵抗的同時順下一名獵手腰間的長劍,飛身刺向靳紹離。
雪亮尖刃,直取眉心。
他賭靳紹離功法未成,不敢硬接這一劍。
果不其然,靳紹離側身偏頭,避開了鋒芒。
程柯順勢轉腕,劍鋒下壓,斬向脖頸。
他再賭靳紹離技藝未精,如若分心便無法維持“定骼”。
靳紹離似有察覺,但面對如此攻勢,也隻得先閃避。程柯不依不饒,劍招愈發淩厲,竟生生将靳紹離逼退了幾步。感覺到“定骼”之力減弱,程柯又沖衆人喊了一聲:“快跑!”
獵手們這才得以行動,忙順着程柯的話,跑進了夜色深處。
眼看衆人離開視線,程柯松了口氣,卻聽靳紹離冷笑着開了口:“姑娘和孩子倒也罷了,羽獵營你也護着……你倒是懂以德報怨的。”
這番話分明譏嘲,但程柯卻不在意。他了解靳紹離。以靳紹離的修為,要對付他們易如反掌。可他偏偏大費周章拐彎抹角地脅迫羽獵營出手,理由再簡單不過——他隻是愛看“背叛”。或者說,愛看他人在遭遇“背叛”後的反應……
如此,豈能讓他如意?
程柯提劍直指靳紹離,道:“不比你,是懂恩将仇報的。”
靳紹離眉峰輕挑,似有觸動。他看了眼冰冷的劍尖,目光深沉幽邃:“‘恩将仇報’這話也是你配說的?”
“你的恩,我早就還完了。”程柯道,“而今,隻有仇。”
夜雨已停,翩飛的火星自二人之間掠過,光影明滅間,回憶恍然隐現……
又是一年冬去春來,日裡漸有暖意,可一到晚上卻還寒涼。隻是這份寒涼在走入塵燼宗的營帳裡時便消散無蹤:燃燒的火盆升騰出灼灼熱氣,隻是稍站片刻,便能逼出一身浮汗。
“……怎麼,為師來見你,不高興?”靳紹離冷聲開口,語氣裡暗藏愠怒。
程柯低頭,跪身行禮,輕聲應道:“弟子惶恐。”
靳紹離踱步到他身前,道:“這麼久不傳信,是遇到什麼事了?“
“……”程柯遲疑了片刻,怯然解釋,“弟子的化骨煉功法一直未能精進,不敢打擾宗主。”
靳紹離無話,伸手抵上了他的心口,查探之後自語般道:“竟還是二境……”
“是弟子無能,令宗主失望了。”程柯應道。
“不應該啊……”靳紹離收回了手,“無妨。為師既然來了,自會助你破境。此番為師帶了血牲……”他刻意停頓了片刻,又道,“你的師兄弟們也都來了。”
程柯已然明白他的用意,眼中盛滿了惶恐:“宗主,我……”
不等他說完,靳紹離的手便重重落在他的肩頭,出口的話亦是沉重,“你是為師最器重的弟子,為師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助你功成!”
莫大的恐懼在一瞬攫住程柯的心神,汗水順着額角落下,墜在他緊緊握拳的手上。他從怔忡中擡了眸,用盡所有的勇氣問出了一個問題:“宗主為何一定要與墨知遙為敵?”
靳紹離看着他,語氣甚是冷冽:“你說什麼?”
程柯避開了他的目光,壓低了頭,卻執着地繼續說道:“這些年來,弟子從未見過她殺人取骨。宗主夫人之死,或許是有什麼誤會——”
他沒能說完,便被靳紹離扼住了咽喉。氣息一窒間,他的眼前白了一刹。靳紹離的聲音聽來怒極:“住口!”
程柯強忍着痛苦,掙紮着開口:“宗主……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