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相彎腰，正欲拾起掉落在地的玉珏，一道紅芒毫不客氣地打開他的手。

夙淵：“這不是你的東西。”

柳無相眉梢微挑，也不生氣，淡笑道：“魔尊陛下莫不是昏了頭，為一介凡人鞍前馬後。”

夙淵也笑了，狹長淩厲的鳳眸溢出絲絲戾氣：“何時本尊的事，也輪得到他人置喙了？”

柳無相腳步微挪，閃躲開一道直沖他門面飽滿惡意的攻擊，微笑道：“怎麼會呢？在下隻是好奇罷了，陛下變成這狸奴的模樣，甘願當一個凡人的靈寵，若是魔域那些殿主們見了，恐怕會将這凡人碎屍萬段。”

夙淵眼底劃過一抹森冷。

眼見夙淵要動真格了，柳無相攏在袖中的指尖微動，凝滞的時間倏然開始流動。

夙淵眉頭一蹙，回頭看了眼正維持着驚訝神色的沈朝雪，在後者動起來的前一刻，忽然變回了黑貓的形态。

沈朝雪睜開眼，身體晃了晃。

時間并非真的停滞，隻是流動變得極為緩慢，呆在他識海裡的系統完全不受影響，夙淵和柳無相的争鋒由系統實時轉播給了他。

沈朝雪長睫垂落，遮住眼底的深思。從他們的反應來看，夙淵早就恢複了修為，或許是因為他與“白月光”相似才留了下來，也或許是因為别的他不知道的理由。

無論是什麼，夙淵願意在他面前變回黑貓，還願意用赤龍骨換他救命的丹藥，總歸短時間内不會自掀馬甲離開，否則夙淵不會變回來。

與夙淵的好消息相比，柳無相這邊更為棘手。

沈朝雪僞裝成一隻垂耳兔騙柳無相上日月峰時，身上正戴着這枚純白玉珏，他在幻境是過了幾月，現實可才過不久，他不認為身為過目不忘的修士，柳無相會認不出來這塊玉珏。

果不其然，沈朝雪一站穩，柳無相笑吟吟開口道：“這塊法器甚是眼熟，敢問這位……姑娘，從何得來？”

停頓時，柳無相眼神意味深長，夙淵也沒有别的反應，沈朝雪便猜到玉珏掉的時候，他們肯定都用神識探查過他，知道他并非女子。

黑貓叼起地上的玉珏，遞給沈朝雪，沈朝雪接過，彎腰将它抱入懷中。

黑貓脊背不明顯的僵硬一瞬，很快軟化下來，尾巴輕晃，态度如常。

沈朝雪心底悄悄松了半口氣，看樣子夙淵沒把他和暗算夙淵的“蒙面人”聯想在一塊。

消除了一層危險，沈朝雪沒有掉以輕心，謹慎回答柳無相的問題：“撿來的。”

柳無相：“哪年哪月哪時，在何處撿來？”

沈朝雪與柳無相對視，後者看似溫潤，實則步步緊逼。

“喵嗷。”夙淵低低朝柳無相叫了一聲，綠眸幽幽，威脅之意十足，可惜他如今是隻貓，即便不是，柳無相也并不怵他。

沈朝雪不動聲色地觀察柳無相，以他和對方短短兩面接觸來看，柳無相隻是看似好說話，實則比夙淵、謝重霄還要難纏……也是目前看來最危險的一個。

至少那談笑間強硬和他結主仆契約的架勢，讓他至今還印象深刻。

敷衍是沒用的，沈朝雪眉心微擰，狀似好脾氣地把地點位置說了，“大約半月前，在望仙坡附近，具體時辰忘了，我在那遇見山匪，逃跑時在山間撿到的。”

望仙坡便是沈朝雪留下馬車的地方，沈朝雪回來後讓沈父去尋過，馬車和車上的行李不知被何人搜刮帶走，他确實是好幾日才回來，過了這麼多天，如今去尋找痕迹必然找不到。

沈朝雪不信，他和兔子連物種都不同，隻憑一個一樣的法器，柳無相能認出他來。

柳無相問道：“可在附近見到一隻有靈性的垂耳兔？”

沈朝雪故作回想一下，搖了搖頭。

柳無相若有所思，沒有糾纏不放，颔首道：“多謝。”

懷裡的黑貓忽地“喵”了一聲，沈朝雪垂眸望去，安撫地摸了摸它。

落在柳無相耳中，綿軟可愛的貓叫，卻是某個魔頭嗓音微寒的傳音入密，語含不耐，“赤龍骨換三轉元心丹，你還未回答。”

“自然。”

柳無相輕笑一聲，泛起趣味。

他看向沈朝雪，幹脆利落道：“作為姑娘知無不言的謝禮，三轉元心丹，我可以幫你煉制，不過天心芝草數年未有蹤迹，要煉此丹，需要先尋到它。”

沈朝雪眼露驚喜之色，若說這世間誰的醫術最為高明或許還有争議，畢竟各有所長，但論起煉丹術，醫尊柳無相可是當之無愧、衆人敬服的魁首。

有柳無相在，隻要尋到天心芝草，那三轉元心丹定然不是問題。

“聽說天心芝草隻在坻川秘境生長，我會想辦法拿到它。”

柳無相幫了他生死攸關的大忙，沈朝雪的防備警惕不由軟化兩分，沒有那麼抗拒，真心道：“多謝這位丹師。”

身着淺藍色裙裝的“女子”眸中盈滿真切笑意，好似冬日雪中枝頭忽綻的梅花，動人心魄的漂亮。

僞裝成貓的夙淵微微一愣，心髒蓦然湧起莫大的悲恸與嫉妒，宛如被無數根細細密密浸滿魔氣的針刺中，他回過神，莫名其妙的情緒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