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雪研究許久謝重霄帶回來的各色小物件,又去擺弄那些筆墨紙硯。
宣紙無暇,硯台溫潤,沈朝雪嘗試練了幾個字,手感極好。
不知不覺,練到了薄暮時分。
結束今日的執勤,謝重霄從山門回來,隐隐約約發覺他這位“娘子”有哪裡些許不同。
細細去尋,藏在那張芙蓉面上。
往日眼角眉梢總是纏繞着一抹郁郁之色,如今消失不見,纖長稠密的睫羽輕眨,會帶出眼眸中星星點點的笑意,唇角一直是上揚的,臉色也紅潤了兩分。
是有什麼開心事嗎?
謝重霄下值後,通常會陪沈朝雪吃晚膳,他坐在一旁沉思,耳畔忽然傳來沈朝雪的聲音,在問他:“夫君是如何知曉,我喜愛練字?”
謝重霄回神,“你房中有諸多筆墨。”在沈宅的時候,他經常進沈朝雪寝屋,自然發現了這一點。
“原來夫君這般關心我。”
沈朝雪嘴角翹起,彎彎的眼眸裡透出狡黠之色,他湊近謝重霄,謝重霄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悄悄話,便沒有躲避,誰知面上一軟,溫熱柔軟的物體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
謝重霄頓在原地。
半晌他偏頭,就見沈朝雪分明是主動的人,卻親完就飛快地垂下頭,端起碗筷一本正經地用晚飯。
“你……”
謝重霄還未說完,便被沈朝雪緊張打斷,“食不言,寝不語。”
謝重霄:“……”
瞟見少年黑發下微紅的耳根,謝重霄識趣地沒再開口。
或許是從未與人這般親密過,被親吻的地方有些奇怪的刺癢,謝重霄微微擰眉,手指互相摩挲,終是忍住了擦一擦的念頭。
一連小半月,沈朝雪後知後覺地發現,謝重霄在有意避開和他肢體接觸,距離他最近的時候都不超過半米。
總不能是親那一口導緻的吧?
他隻親在謝重霄的臉上,還不是嘴巴,他們都做夫妻這麼久了,謝重霄這都不能接受嗎?
沈朝雪拿了張小凳子,坐在門口,托着腮望謝重霄在院子裡練劍,有些發愁。
他凝神去看,忽然注意到謝重霄的劍法沒有往常淩厲,有些心不在焉之感。
待謝重霄練完一套劍法,沈朝雪起身走過去,用手帕給謝重霄擦拭發間微汗,卻被謝重霄避開,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一頓,收回手,問道:“夫君這是作何?”
謝重霄看沈朝雪一眼,似乎沒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這一眼似乎徹底惹怒了沈朝雪,一把将手帕丢進謝重霄懷裡,“一邊送我禮物,一邊又躲我,忽冷忽熱的,夫君是想看我笑話嗎?”
面容姣好的少年說着埋怨的話,漂亮的眼眸卻盈着水色,用靈氣和丹藥精心養了許久才養出的一點氣色褪去,面龐被氣得發白。
謝重霄的心仿若被什麼輕輕扯了一下,這一下微不足道,他沒有多在意,專注在如何應對面前多愁善感的“娘子”身上,冷靜道:“沒有。”
“沒有看我笑話,還是沒有躲我?”沈朝雪瞪他。
謝重霄沉默片刻,他躲沈朝雪是不争的事實,謝重霄不屑于說謊,稍一思索,道:“我托人請到了神藥峰的醫修,明日讓他來為你看診,聽聞他精通藥理,或許他會有辦法治好你。”
神藥峰的醫修是内門弟子,數量稀少,大多整日沉浸在鑽研醫術上很少出門,就算是其餘峰的内門弟子請他們看診也很不容易,更何況外門和内門天塹之别,但謝重霄是誰?沈朝雪半點不奇怪他能請得到醫修。
不過沈朝雪還是象征性的露出了一點驚訝,也不好擺出怒氣沖沖的樣子來,反而有點忍俊不禁:“謝重霄,你是在轉移話題嗎?”
但看在謝重霄眼裡,沈朝雪是被他氣笑的。
謝重霄第一反應是生氣對身體不好,他蹙眉道:“我隻是想說,我不會看你笑話。”
沈朝雪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謝重霄是想說,他為他請醫治病,又怎麼會笑話他?
沈朝雪難得噎了一下,有時候的謝重霄像張白紙,在感情之事展現出一片空白的笨拙,虧他前面還誇他會哄人。
見沈朝雪出神,謝重霄收起劍,撿起地上掉落的手帕,施展了個清潔術,沾了灰塵的帕子立時幹幹淨淨。
入紫霄仙宗半個月,盡管白日要守仙門,外門的師長教導也少,謝重霄仍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突破了煉氣,一舉沖到了築基期,如今很快要邁入築基中期了。
前所未有的升階速度震驚了外門,甚至引起了不少内門長老的注意,沈朝雪偶爾去坊市給謝重霄買靈食,有時都會聽見那些人以驚歎羨慕的口吻提起謝重霄的名字。
沈朝雪毫不懷疑,一個半月後的宗門大比,謝重霄絕對是其中最光彩奪目的那一人。
到那時,恐怕不少人會認為他這個凡人“妻子”配不上謝重霄,隻會玷污了謝重霄這名天才,逼謝重霄斬斷塵緣。
沈朝雪安靜許久,在謝重霄蹙眉思索如何拯救氣氛時,輕聲問道:“那若是我的病好了,你是不是就要送我走了?”
這正是謝重霄練劍出神的原因。
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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