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應抒弘的戲,還沒唱完,還了銀子又溫聲安撫道:“才進村,就看到了合心意的布。不是我不全買,隻是聽說這九桑鎮的布,比别的地方好得多,這一回來得匆忙,隻有一輛馬車,怕買多了帶不走。”
“是……多謝大……郎……”
移舟笑得燦爛。反正已經花了錢,縣太爺那也是要臉面的,總不能找百姓把布退了。這火紅的顔色……約莫領導他還真看不上。
那婦人再看夫妻二人竊竊私語,更是捂了嘴笑,“這九桑鎮,家家戶戶能紡紅羅,但要排得上号的,我敢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啊?”
應抒弘輕咳一聲,移舟當即便領會過來,疑惑道:“嬸嬸莫不是姓羅?來的時候,便聽位客商說,要買羅,得找姓羅的。她家的布,顔色最豔,價格也最公道。”
“呵呵……家裡姓齊……”
就眨眼的功夫就賺到了一兩銀子,齊嬸也不瞞她,拉了她在一旁說悄悄話,“往後,隻怕就沒有羅氏布了。她家正鬧着呢,如今也有小一年沒好布出來了。”
移舟半信半疑,這可将齊嬸給激到了,“夫人别看我們都是做生意的,但鄉裡鄉親,我也沒必要說街坊鄰居的壞話,壞了我們一整個鎮的名聲。她家如今人多,也亂得很,你們……”
齊嬸看了劉原和衛三,啧啧搖頭,“你家的家丁,還沒他們幾個長得彪悍,還是遠遠看一眼就走吧。”
……
羅家,如齊嬸所說,鬧哄哄的,時不時就要嬰兒的哭鬧與漢子的唾罵。
“大家都是女婿,都算半個兒,憑什麼大姐夫就要占三成?我們兄弟幾個還怎麼分?”
“你嫂子的年紀最大,家裡的桑田,我來幫着阿爹阿娘鋤草的時候,六妹夫還沒出世呢……”
“那憑什麼老五也分得這麼多?你們就是欺負我們……”
“五妹能養蠶……”
“這養蠶誰不會啊?”
“那今年給你養,你們那批怎麼就死了?”
“還說呢,明明就是你們使壞害死我的蠶。”
說急了,便要動手打起來。
羅三叔年紀大了,要臉面,也怕出醜聞,想過去做和事佬,誰知,人一多,直接被頂了出來。
摔下去,要死的,就是他了,“造孽啊……”
幸好,他的後背被托住,踉跄了一下,總算是站住了。
羅三叔茫然看了看,以為他們是來買布的,“羅家……沒布……你們去别家看看……”
“您老人家有嗎?有的話,去你家看看。”應抒弘說道。
一行人便被羅三叔領了回去,房屋幾間,還算幹淨齊整,隻是春日裡,總是有不少雜物散落着,方便取用。
“都說羅家的布最好,怎麼不做生意,光吵架了?”
“唉……”羅三叔愁眉苦臉,隻是唉聲歎氣,并不多說什麼。
他家和羅家挨着,知道的應該最多。
應抒弘又遞了粒銀子過去,溫和道:“老人家,是這樣的,這一回出門,不是為做生意,是想給家裡人買一批最好的布穿着。所以才來了這兒……”
“唉……”
羅三叔家的布,自知沒隔壁羅家的好,想攢個人情,沒收錢,也沒拿布出來,“老漢也姓羅……她家原先會紡布的,是嫂嫂……她年紀大了,就由她家小七來做……這孩子當真是手巧,不論是養蠶,還是缫絲,樣樣都比旁人好。”
“那她家生意怎麼不做了?”
“哪裡是不做了?小七出門沒回來,也不知是去了哪裡,羅嫂子找了好久,連縣衙也去了,就是找不到。她一人也沒法,隻能托我去請出嫁的女兒回來,想幫着找一找。這人還沒找回來,就撐不住了……現在,六個女兒和女婿都在家裡頭,商量着分家呢……”
而移舟在馬車裡,聽到的是不一樣的版本。
許九癡的腿,已經簡單包紮過了。
移舟用水囊的水沖洗掉粘上的沙子,但見傷口血肉模糊,也不見他皺眉。
羅七素不敢直視,許九癡也憨憨笑着安慰她,“不疼的,我小時候摔過那麼多次,也不疼的。”
二人一起長大,羅七素知道他吃的苦,“你老這樣傻笑,别人都會覺得你好欺負……”
“嗯,那我不笑了。”
羅七素被他直視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又扭頭去和移舟說話,“小周,他的傷嚴重嗎?”
“我不太會看傷,隻能先止血,等回城請大夫看看。”移舟将止血藥粉撒上,再用那白绫撕開包上,“要不,你說說羅姑娘家。”
“啊?七妹,她家……現在,姐姐們都回來了……鬧着要分家……但是,村裡分家都是分給兒子的,沒有給外嫁女分過……而且,羅三叔,才不會分家。”
“羅三叔,是誰?”
“就是打……”
許九癡險些說漏嘴,又左右扭頭,“就是大人進去的這家人。”
羅七素怕小周姑娘聽不明白,解釋道:“三叔,是我爹爹的堂兄。聽我娘說,奶奶病了,沒奶水,正好堂兄也出生了,兩個孩子就一起養着了,比親兄弟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