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兄妹二人商議定,便由姬弘先爬上屋頂,隻是看着姬弘那笨手笨腳的模樣,執佩又急又囧,對姬弘這樣的王府嫡長子而言,他平素要做什麼事自有成打的下人去做,他又素來端正,哪裡做過爬屋頂這般出格的事情。
隻是今晚,既然砸頭這般的事情都做了,爬個屋頂也不算什麼。
好在他手長腳長,平素也習弓馬,縱然笨拙,還是爬了上去。
執佩卻是警惕地守在院子門口,那兩個賊子方才說了他們還有同夥,南面那起火處又喧嚣得異常,執佩不得不防還有其他人會起了這兩個賊子同樣的心思,來打這些陪葬器物的主意。
這一夜山風極大,頭頂濃雲密布,除了南面的火光,竟沒有多少星月光亮,偏院倒是沒有人過來,隻見姬弘原本在屋頂張望,卻很快伏低了身子、隐藏身形,他躍下了屋頂,神情中少見的慌亂。
執佩緊張地壓低了聲音道:“阿兄?”
姬弘迅速道:“南面火勢不大,隻是卻打起來了。”他神情嚴肅:“不知是從哪裡來了一波黑衣人。”
他沒有對妹妹說的是,他從屋頂遠遠看去,雙方俱持刀劍,在火光下,刀光血影,不斷有人倒下,情形十分駭人。
執佩卻是吃驚:“一波?到底多少人?”難道他們被那賊和尚騙了,這夥人遠不止四人!
姬弘道:“我視線所及,至少有二十餘人,都在與護衛們搏鬥。”南面那處,正是護衛們夜間栖息之所。雖夜間也要巡防,可護衛們也終是要休息的。
一時間,二人神情俱是難掩驚惶,這可不是一兩個來偷冥器的毛賊,用爐灰燭台便可打發,二三十人,足可稱之為團夥了!便是王府護衛,這次是在京都邊上送葬,又哪裡有這許多人!抵不抵擋得住都另說。
姬執佩實在不知,自己到底是招惹了誰,派了四個毛賊都不夠,竟叫了這麼多人來殺她,這是鐵了心要緻她于死地。
姬弘深吸一口氣:“我去叫上五郎、蘭娘他們,咱們逃!三十裡外到扶風便有西軍大營,咱們去軍中求他們發兵來援!”
執佩略一思索,馬廄便在這偏院旁邊,先時為了停靈、起靈方便,才擇了這處偏院安放靈柩,五郎在北面與姬弘住在一道,蘭娘他們也在西面不遠處,計劃可行。
她便道:“阿兄我同你一起去。”
姬弘本欲拒絕,想讓執佩留在此處。
卻見執佩又道:“阿兄,走,我們先速速做些防身的準備。”
說着,她拉了姬弘便轉頭往屋裡去。
臨時安置棺椁的靈堂裡面,隻見地上躺着那假和尚正滴溜溜轉着眼睛,顯是腦子裡在轉着什麼念頭。
姬弘皺眉:“這二人如何處置?”
執佩也覺得麻煩:“砸頭吧。”
那假和尚登時大驚失色,這對兄妹看起來明明富貴出身,為何一言不合便要砸人頭?!
姬弘卻根本沒有半點猶豫,提起地上的香爐便朝那假和尚砸去——他實也顧不得什麼聖人教訓了,這兩個賊子竟領着這許多人來圍殺,按這假和尚所說,竟是來殺佩娘的,還将這許多他從小到大熟悉的家人陷入險境,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假和尚兩眼一翻,跟着步了同夥的後塵,暈死過去。
姬弘轉頭一看,佩娘……佩娘正在扒另一賊人的衣服,隻見她從那人身上搜出了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執佩将手中的匕首一抛:“阿兄帶好在身上。”
她再把那件黑色的外衣抛過來:“這個穿在外頭,咱們這孝衣太紮眼。”
姬弘:……
原來這便是佩娘所說的防身準備。
其餘如火折子、銀錢、假渡牒、還有些瓶瓶罐罐、兵刃等,執佩來不及一一檢查,隻找了塊布随意包着,準備待會兒背在身後,她又吩咐道:“阿兄,你把他拖到那些靈幡後藏起來。”
姬弘此時也顧不上多問,隻知道執佩這般吩咐,定有道理,立時便将那人拖起來,即使他有習練弓馬,此時也不免覺得吃力,那頭,執佩已經開始搜起了那假和尚的身。
不多時,兩個昏倒的賊子被藏好,兄妹二人也已經是換了行頭、兵刃在手,這模樣,哪裡是什麼王府貴胄,活脫脫兩個小土匪。
說來慢,其實也不過片刻的功夫。
姬弘看了看這亂糟糟的靈堂、半開的石棺,心有不忍。
執佩知道他心意,可此時時間緊迫,便寬慰道:“阿兄,咱們請了援軍抓捕這幫賊子,定要教他們在靈前給娘親謝罪。”
姬弘嗯了一聲,便不再去看靈堂,帶上執佩便朝北面而去,五郎最遠,先去叫他。
兄妹二人一路提心吊膽,貓着腰、摸着黑朝北面院子而去,見五郎的院子裡正亮起了燈、十分平靜,二人俱是松了口氣,這裡并沒有賊人來襲的慌亂,不過隻是照顧五郎的仆從被南面的動靜驚醒了而已。
姬弘去扣門,又壓低了聲音說明了原委,果然兩個仆從帶着面色蒼白、神色茫然的五郎出來,此時也顧不上收拾什麼東西了。
好在五郎十分懂事,并沒有哭鬧,姬弘道:“我去隔壁叫阿青他們一道。”
阿青是他的書童,姬弘在書院讀書,他從來不用什麼婢女服侍的,隻有這書童一直與他一起長大、同坐同卧,感情甚笃。
執佩看到兩個仆從,卻更是寬慰了許多,他們這隊伍裡面,好歹是有兩個成年男子了。
此時也顧不得他們二人有沒有習過武,執佩給他們二人發了武器:“帶好五郎,莫出聲,護好我們三人,回到府内阿兄定然大大有賞!”
二人忙不疊點頭應是,王府三個小主子在此,若掉了根頭發隻怕都要掉腦袋,何須吩咐?隻是二人莫名覺得佩娘又發兵刃又勉勵許諾的模樣有些怪異,卻又說不出來到底哪裡怪異。
可此時也容不得多想,二人一前一後護着三個孩子便往隔壁去。
五郎卻此時仿佛回過神弄明白了情形,不高興地問道:“佩娘,為何我沒有匕首?”
執佩:……
這小破孩子!你多大點你拿什麼匕首?!
五郎卻目光灼灼盯着她手上的匕首,執佩無奈給了他一根短棍,不管五郎一臉“就這?!”的神情,她振振有辭:“這個要大一些。”
随即她忽然壓低聲音:“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