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當是他身子不舒服要歇息呢……不成想就這麼躺了一天,不聲不響的,人就沒了……”說着,婦人突然開始呆呆地落下淚來,大滴的淚水滑過溝壑縱橫的面龐,讓她幹瘦的臉頰閃着點光。
“我兒那麼漂亮……合該是配官人小姐的,他身子一向差,怎麼就和他那爹一樣不聲不響走了呢。”婦人眼神突然狠厲起來,惡狠狠地瞪着初一,“都是你們這群人害的!你是不是和那個婊子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就是你們這群狐媚子害死了我的兒子!你們不就有幾個臭錢?我兒子以後可是要……”
“咚——”
沉悶的劈裂聲,初一緩緩把刀抽出來,垂眸看了一眼分成兩半的木頭樁子,脾氣很好地溫聲問:“可以帶我去看看他嗎?”
越往城外走越是偏僻,荒草萋萋,亂葬崗上都是随便一丢的屍骸,婦人帶着初一徑直走到一個小土包前面,沒有看初一,隻是有點發癡地看着土包。
新翻的土,上邊沒有雜草,土腥味還很重。
同樣沒有察覺到妖力。可惜不能看看屍首,不然應該可以發現殘留下來的東西。
初一念了兩句往生咒算超度了。
這邊沒有頭緒,她打算找其他死亡的人看看。
第二個是一個不算有錢的詩人,生性風流,填得一手好詞,是以頗受歡迎。他死在酒館裡,人人都以為他是醉死的,剛開始大家當他醉了在酩酊大夢,後來怎麼也叫不醒時才發現他屍體都涼了。
第三個是一個府邸的二公子,閑來無事才來青樓玩一玩,本身對家中的人極好,愛老敬親,從不苛待下人。也是午睡時莫名其妙就死了。
……
這些人或貧賤或富有,全部都是在睡夢中死去的,而且有一個共同點——周圍的人都對他們評價頗高,不少人向初一談起這件事時唏噓不已。
初一暫時隻能整理出這些,看起來倒是像什麼用幻術的妖怪可以在睡夢中殺人,可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要是真的是吸□□氣的妖怪,按顔晴的說法,李順他并沒有和青樓女子發生關系,怎麼也死了呢?
除非……有人在說謊?
可要是顔晴真的是妖怪,為什麼還要編造一個這樣的愛情故事給她?如果這不是編造的,她又為什麼要殺了自己心愛的人?況且,如果她真的是妖,縛妖繩沒有反應的原因隻有一個:她是大妖。
正思索着,路過一間房屋時突然感受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初一擡頭,看見一個沒個正型的懶道士在朱紅大門前曬太陽。
那人微微一笑:“小道長,又見面了。”
初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就是秦荼口中的“熟人”,秦荼還說什麼來着?
——“你可以找他幫個忙。”
……怎麼可能,他沒讓她賠他的桃木棍子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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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您的椒鹽粽子,文火烘焙,香得很呐,您慢走啊——”
秦荼餘光輕輕瞥了一眼在街道人群裡跟着她的幾個人,沒有往人多的地方去,反而恍若未覺地走向巷子裡。
大概是三……不對,四個人。
“大哥……這邊。”
“哈……運氣不錯……”
秦荼慢悠悠地将粽子上的熱氣吹了吹,小口咬下一點,很好吃,這專門吸引夜行人的“鬼飲食”在中午吃起來也是别具一格呢。
人聲漸漸稀少,秦荼聽見身後雖然放輕了卻還是很明顯的腳步聲,看起來像是練家子,可惜在秦荼看來還是全是破綻,腳步聲略顯急促了幾分,一點一點近了,似乎下一秒就會有一根棍子當頭砸下——
然後戛然而止,旋即是重物倒地的悶沉聲音。
身後傳來略顯無奈的一句:“阿荼是為了逼我出來麼?”
秦荼轉身懶散倚着牆壁,聲音帶笑:“你跟了我那麼久,我想忽略都不行。”
她身前躺着被藤蔓纏繞起來的四個男人,被粗暴地捂住嘴,勒得脖子青筋暴起,眼珠子充血突出,有一個人的手已經被扭成極其詭異的形狀,看得出來幾人眼中的恐懼,隻是這會被捂住嘴,連求饒都說不出來。
柳一襲綠裳,袅袅娉婷地站在那裡便是一道風景,她深深地着對面的人,像是要看進秦荼眼裡去。
她輕聲說道:“我沒有對他們下殺手。”
雖然她不覺得弄死他們是什麼不對的事。
秦荼很平靜地笑了笑,沒有理會她的話:“你身體還在恢複中,不宜多動用妖力。”
“阿荼是在關心我嗎?”柳眼前一亮,仿佛和六十年前一樣揶揄打趣,似乎漫不經心,實則手心已經開始出汗。
“不算。”秦荼很直白,“沒有什麼可聊的罷了。”
柳沒有露出什麼别的表情,還是笑着問:“阿荼是要去做什麼?帶我一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