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升降梯載着兩人到了校舍的上層，寬廣的空間裡隻有一扇緊閉的大門。看來，這裡就是學院的終點，滿月女王蕾娜菈的所在。

“我，我有點緊張……”褪色者站在厚重的大門前，緊張到無法推開大門。

“為什麼要緊張？在風幕城對抗葛瑞克的時候，你不也沒緊張嗎？”騎士不解地看着褪色者。他覺得都是大盧恩的持有者，兩者應該沒什麼差别才對。

“怎麼會一樣呢？”褪色者搖頭，“葛瑞克接肢的惡行讓我覺得應該将他斬殺為死去的朋友們複仇！至于滿月女王……”褪色者看着緊閉的大門，低落地說道：“她是個英雄，英雄不應該落下這麼個結局。”

“英雄才是最不容易善終的。”騎士完全無法共情對方的情緒，“在你同情她之前，你應該考慮一下要怎麼應付她的月之魔法，那可是能讓她登頂學院的絕學。”

“……”先生您真的很沒情調诶。褪色者腹诽。抱怨歸抱怨，但騎士所說的确實沒錯，如果真的對上滿月女王的月之魔法，她可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完全沒有應付的辦法……”褪色者喪氣地說道。

“嗯。”騎士也沒指望褪色者這樣的半桶水能有什麼好辦法，“你準備好了嗎？”

“也沒什麼可準備的……”褪色者歎了一聲，“開門吧。”

厚重的大門被緩緩推開，門軸發出幹澀暗啞的聲響。門後的情形和褪色者想象的、像見到葛瑞克一樣不可一世的君主不同，巨大的空間是昏暗的，褪色者隻能看清林立的書櫃和無光的燈具。

隐藏在黑暗中的未知令褪色者感到恐懼，她硬着頭皮往空間深處走進，不知走了幾步，她感覺到自己的腳被什麼東西給咬了一口。

“？！”褪色者下意識地收回腳。她猛地低頭就看見一個趴在地上，身穿學徒衣袍的孩子。孩子擡着頭，咧着嘴，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嘻嘻嘻……”

“哈哈哈……”

惡作劇的笑聲此起彼伏，一簇簇燈火突然亮起，數不清的孩子們手執燭台趴在地上，他們都咧着嘴，用古怪的笑容來迎接兩位客人的到來。

“這些孩子，究竟是……”褪色者瞥了一眼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孩子，她驚恐地發現孩子的衣袍下擺是空空的，而且每一個孩子都是如此！就是說，這些全都是殘疾的？！

沒能等褪色者搞清楚其中的奧妙，天頂上突然落下一道琥珀色的光輝。

褪色者擡頭，就看到一個衣袂飄飄，懷抱金色琥珀的女性。她坐在搖籃裡，面色溫柔卻恍惚。

“啊，你來了……”滿月女王的面容和褪色者在畫像中看到的一模一樣，隻是此時女王沒有了畫像中英雄的凜厲氣質，隻是一個神志不清的空殼了，“我一定會讓你誕生成一個乖孩子的。”

什麼意思？大戰當前，褪色者當然不會覺得這是女王的胡言亂語，她注意到女王懷中那個金色的琥珀卵——那個東西就是大盧恩的所在嗎？或許可以不用傷害女王就可以取得大盧恩……

顯然大盧恩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到手的。滿月女王飄浮在半空中，周身被一個金色的防護罩保護着，褪色者的魔法無法穿透防護罩，更不要提能夠碰到裡面的女王。

更棘手的還是滿地爬行的這些學徒。面對這些年幼的孩子，褪色者一時不敢動手，倒是騎士根本不在乎，一劍就能砍死一個學徒。

“好痛，好過分哦……”孩子們雖然如此說着，聽起來卻完全沒有知覺一般。剩下的孩子們開始吟唱魔法，周圍散落的書籍就變成投擲物飛向兩人。

“你在發什麼呆？這些小東西根本就不是人類。”騎士用劍擋住了一本飛來的書本，對褪色者裹足不前的狀态很是不滿。

“可是……”看着這些孩子天真的面容，褪色者緊握法杖，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抓住她！”學徒們注意到了束手束腳的褪色者，像是發現了可以欺負的對象，“擠壓她！”

附魔的書本還有噴吐的火焰全部朝着褪色者飛過來。

“哇啊！”褪色者隻能狼狽的用手遮擋，慌忙地躲到書櫃後面去。法杖在她手上竟無一點用武之地。

“她在那！”

“驅趕她！”

孩子們發現了欺負褪色者的樂趣，全部像蠕蟲一樣爬向褪色者。反倒是砍殺學徒的騎士變得無人關注。

“救命啊！！！”褪色者狼狽逃竄，看得騎士連連搖頭。

騎士無法，隻得再度施展龍飨禱告。冰霧在書庫的空間裡彌漫開來，這些幼小的學徒根本無法承受這種凜冽的寒氣，隻能變成一具具僵硬的屍體。

這些學徒們死去的同時，騎士聽到了某種東西破裂的聲音。他擡頭，就看到飄浮在半空中的金色防護罩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裂痕。

……這究竟是？騎士看着那道裂痕，意識到了什麼：莫非消除結界的奧秘藏在這些孩子身上？

“總算結束了嗎？”褪色者這邊總算是消停下來了，她拍掉了铠甲上點燃的火星子：幸虧她穿得厚實，不然就要飛回賜福點了。

“來，乖孩子，是時候再一次誕生了哦……”

上方傳來滿月女王如迷霧一般的聲音，懷中的琥珀卵發出柔和的琥珀色的光輝。倒在地上的孩子們受到了光輝的指引，緩緩地飛上天頂，不多時又有新的孩子們如降雨一般落在地上，沉寂的空間再度充滿了孩子們的笑聲。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褪色者見狀，瞬間傻眼了。

Sleep tight,bound tight

by mother’s amber;

Sleep tihgt,find life

in mother’s umbra.

孩子們不約而同地唱響了母親的安魂曲，隻是孩子們參差不齊的歌聲，落在褪色者的耳中卻讓她頭皮發麻。

“簡直沒完沒了！”褪色者一擊卡利亞迅劍砍倒了一個學徒，她得收回她先前的同情心。因為又有更多的學徒從天頂上掉下來了，“總該想一個解決的辦法才行……”

“……”騎士一邊避開飛來的書本和火焰，一邊仔細地觀察這些年幼的學徒。他想到什麼，特地選擇砍倒在唱歌的學徒。果然，在砍倒某個特定的學徒之後，頭頂上的防護罩又發出了破裂的聲音。

“打斷歌聲！打倒那些在唱歌的孩子！”騎士大聲提示褪色者。

“……唱歌的？”褪色者聞言，一擊砍倒了一個在唱歌的學徒，“什麼都沒有發生啊？”

“總有一個會是對的！”騎士又砍倒了一個，沒有反應。

“我知道了！”褪色者了然，按照騎士所說的，在她的周圍尋找在唱歌的學徒，因為不知道誰才是破除魔法鑰匙，隻能一個一個嘗試。

終于在打倒某一個學徒的時候，頭頂上傳出最後的破碎聲，飄浮在空中的女王從上方墜落，狼狽地跌落在地上，懷抱中的琥珀卵也順勢飛出，落在地上。

琥珀卵！那就是大盧恩的所在嗎？褪色者看到落在地上的琥珀卵，想要靠近将其撿起。

“啊，我可愛的孩子……”跌落在地的滿月女王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狼狽一般，她發現自己的琥珀卵不見了之後立刻慌亂地尋找，“等等我，我馬上就來抱抱你……”

此時的女王就是一個因失了孩子而失魂落魄的母親，像琥珀卵中誕生的學徒們一樣，無知無覺地爬向地上的琥珀卵，想要将自己的孩子擁入懷中。

“你們會一直，一直，一直誕生的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