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騎士從漫長的昏沉中蘇醒過來——
意識逐漸清明,目光透過頭盔的眼縫,他看見蔚藍的天空萬裡無雲,耳邊不斷傳來風呼嘯的聲音。他掙紮着坐起身,他才發覺自己躺在一片綠草荒地上,四周無人,隻有一些小動物在發現他動彈之後慌忙地逃離開來。
……我是誰?
……我在哪裡?
……我要做什麼?
面對腦海裡浮現出的疑問,騎士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周圍也沒有人給自己一個回答。
騎士無法,隻得緩緩起身——他是一個身量相當魁梧的人,身上穿着一套銀色的紋飾典雅的铠甲,頭盔的頂端盤踞着一隻仰天咆哮的飛龍,白色的長發從頭盔中垂落随風飄舞。身上的铠甲外層套着一件鏽紅色繡有金色龍焰紋飾的罩袍,身後披着一件深藍底金紋的披風。左右腰側各挂着一把厚重的長劍……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力量,卻又不失騎士應有的優雅與謙遜。
騎士的雙手落在腰上的兩把佩劍上,心裡莫名地放松了一些。他意識到這是他慣用不離身的武器……有了它們,自己的處境還不算太差。
可騎士依舊迷茫,他現在該去什麼地方?站在原處也不是什麼好方法,他隻能跟随風的方向行動。
一路走下來,他沒有看見和自己一樣的人,他無法,隻能繼續前行。
終于,騎士走到一處路口前停下,他看到道路的原處有一個身穿金色铠甲、騎着高頭大馬的騎士正在道路上來回巡邏——這讓騎士憶起記憶深處對戰鬥的渴望。
正好,我已經很久沒有動武了。面甲之下發出一聲哼笑,騎士抽出雙劍,頓時冷光乍現,厚重的兩把大劍在騎士手上如同兩把普通的直劍。
就用你來練練手吧!騎士手執雙劍奔向了黃金的騎士。
雙劍共舞的瞬間卷起一股冷冽的冰風暴,無論是大馬還是身披铠甲的騎士都無法承受這種滲入骨髓的寒冷。騎士不會給對手留有餘地,兩把大劍像普通直劍一樣靈巧又不失力量地刺向對方,密集的劍技讓黃金的騎士完全無力招架,最終隻能連人帶馬一起摔倒在地,力竭而亡。
在騎士與黃金騎士激戰的過程中,有一個身量矮小,身穿觀星者長袍的褪色者将戰鬥的過程盡收眼底。她躲在漂流墓地所在的高地上,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那位身手矯健的騎士——這一戰下來,大樹守衛幾乎沒有出手的機會,完全被那個騎士壓制着打。
天哪,這是何等英勇的騎士啊!褪色者怦然心動,他看起來好像不是褪色者……不如等會兒去跟他搭讪一下好了。
褪色者看着騎士的英姿,如此下定決心。
黃金騎士死去的瞬間就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輝飛向了遠方的某處。騎士将雙劍收回了劍鞘,目光順着光輝行徑的方向,投向了遠處那棵閃耀着金光的大樹上。
那是……樹?被遠方那棵巨樹所震懾,騎士仰首久久注視着那棵巨樹,腦袋裡卻空蕩蕩的,什麼也想不起來。
耳邊傳來微弱的腳步聲,騎士的思緒瞬間回籠,寒光一閃,騎士的右手已經抽出一把劍刺向即将靠近自己的不速之客。
“哇啊——”騎士的手邊傳來一個狼狽的慘叫聲,他這才注意到跌坐在地上、狼狽不堪的褪色者。
“停停停……我,我不是要襲擊你的!”此時的褪色者狼狽不堪,她連連擺手表示自己沒有敵意,“我隻是有些事想問你……”
騎士的劍依舊指着坐在地上的褪色者,他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狼狽的小家夥:看這一身布衣裝扮,不像是個戰士,這瘦弱的體格也不像是有高強武藝的人,而且看起來呆頭笨腦的……目前來看不像是一個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的對象。
算了,姑且先聽聽她想說什麼好了。騎士将劍收入劍鞘,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姿态。
“太好了,原來還能聽得進話……”見對方收回了劍,心中的警報總算是解除了。她從地上起身,拍掉了身上的塵土,兀自抱怨道:“這一路上遇到好多人都不肯好好聽人說話,真是糟糕透了!”
“你也是褪色者嗎?之前在這附近都沒看見你……你也是從漂流墓地裡出來的嗎?”褪色者的問題連珠炮似的,也不管對方有沒有回答的意願。
“我……不是……”許久未曾開口說話,騎士的嗓音破碎暗啞,費了很大的功夫,他才說出幾個簡單的音節。
“诶,不是什麼?”褪色者不解地問道。
“……褪色者。”騎士不太明白對方話語裡的一起詞語,隻能用含糊的音節複讀對方的話。
“咦,你不是褪色者嗎?”褪色者詫異地注視着對方,“唉,算了,這不重要了。你有什麼打算嗎?或者,你知道你接下來要做什麼嗎?”
“我……”騎士被問住了,他腦袋空空,想不起以前的事,也不知道将來能夠做什麼。沉默了許久,他才遺憾地搖頭。
“這是……不知道還是想不起來了?”褪色者苦惱伸手摸了摸下巴,瞧着對方茫然的神态,腦袋靈光一閃:“那你想不想找回你的記憶呢?你這樣漫無邊際地找,恐怕是要找到猴年馬月的。不如你跟我一起?至少我這裡還是有點線索的。”
需要接受她的建議嗎?騎士猶疑地看着褪色者,對方太過羸弱,不像是能夠赢到最後的人,但她說得也沒錯,自己對自己的過去毫無頭緒,如果沒有一個引導,尋回記憶也是十分遙遠的事情。
等待騎士回應的時間對于褪色者尤為漫長,她承認她自己是有私心的,她的目标并非神谕所說的成為艾爾登之王,她隻是一個天生羸弱的觀星者,研究星辰和魔法才是她的強項。但在這個強敵環伺的交界地,憑她自己的這點力量是走不遠的。若是……她把目光放在面前的騎士身上,若是能夠與他結伴同行,自己應該能夠走得更遠一些吧。
“可以。”面甲之下傳來騎士果斷的答複,“我不會白讓你幫忙的,作為交換,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
“……一件事?”褪色者的心跳莫名地加速,她小心地擡眼看着對方,遺憾的是對方的面容藏在頭盔之下,無法探知對方的心思。她隻得小心說道:“你知道我是個褪色者,得到瑪麗卡女王的賜福……我想成為艾爾登之王,你能陪我一起走到最後嗎?”
“可以,我盡力。”這一次騎士回答得非常幹脆。
“真的嗎?!”褪色者忍不住激動得歡呼。
“我是一個騎士,騎士必将遵守他的諾言。”騎士如宣誓一般地說道。
當然,此時的褪色者已經迷失在喜悅的思潮中,完全沒心思去探究騎士的言行了。
(二)
褪色者吹了一聲哨笛,一匹牛馬立時就馱起褪色者。
“對了,先生你有坐騎嗎?”褪色者指了指身下的坐騎,“您要不要騎着托雷特?”
騎士看了一眼這匹小牛馬,和他身量完全不匹配。他搖頭拒絕。
“那我跟你一塊兒走吧。”褪色者說道。
騎士沒有拒絕。
于是褪色者騎着托雷特,慢慢地跟着騎士一起走。
“哦,越過那個關卡,就是通往風幕城的大路了。”褪色者指着遠處那個依山而建的關卡,關卡的前方還有一個前哨站,那裡看起來守衛森嚴。“唉,我最讨厭和這些攻高血厚的人對戰了,而且我現在還沒有威力更大的魔法……”
“一群蝦兵蟹将,不足為懼。”騎士掃視了一圈,冷靜地說道。
“诶?”褪色者驚疑地看着一旁的騎士,她當然還記得自己想要通過前哨和關卡通向風幕城,結果被一群士兵圍毆導緻送回賜福點的慘痛事實,為此她還在甯姆格福周圍打怪積攢了不少盧恩用來提升自己的能力,結果騎士就一句輕飄飄的“不足為懼”?
“隻要把他們都收拾幹淨,就可以了吧?”騎士抽出雙劍,緩慢的步伐如閑庭信步。
“……是?”褪色者目送着騎士的背影,心裡還是替騎士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