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她單方面的訣别,單方面放不下的卻也是她。畢竟喜歡一個人又不是吃飯,吃飽了可以不吃,不想喜歡了怎麼可能随時停止呢?
中午用餐時,恰巧雷古勒斯坐在了斯萊特林長桌上面對着她的位置,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關注他已經成為了本能。趕緊想裝作不經意地移開目光,結果正好看到他自然地把沙拉醬遞給旁邊的格林格拉斯。
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但意料之中的酸澀感還是如期而至。人類就是如此矛盾。
這份酸澀的心情一直持續到她按時赴往斯拉格霍恩的辦公室。
斯拉格霍恩讓帕斯蒂爾去他的辦公室幫他處理一些藥劑,美其名曰正好幫她提升一下魔藥學,以達到符合她其他學科優異成績的水平。帕斯蒂爾雖不理解,但也不打算違抗教授的旨意。
通往地下室的狹窄通道中迎面而來一個人,在朦胧燈光下泛着光暈的銀發比他本人更具有辨識度。
帕斯蒂爾朝西爾弗點了點頭,算作打了招呼。西爾弗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終也隻是點了點頭。擦肩而過時,帕斯蒂爾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停了下來。
“以後不用給我安眠劑了。”她頓了頓,解釋般地補充,“我學會自己熬制了。”
西爾弗看向她,發現她又是一臉神遊的表情,飄忽的眼神不知道望向哪個方向,好像剛剛說話的人不是她。他皺了皺眉頭,努力想要捕捉她的情緒,但她似乎很平靜。
“還是因為那件事嗎?”眼看她擡腳就要往前走去,西爾弗猶豫着叫住了她,“我可以再說一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原諒我們......”
“我早就原諒你了。”她眨了眨眼,聲音很輕但足夠有力。
她一般不會有意想起那個惡劣的玩笑。他們把她獨自反鎖在後花園黑漆漆的小木屋裡,留黑暗吞噬着她,形成日後那可怖的博格特。
而她賴以度過每個漆黑夜晚的安眠劑,竟出自其中一個罪魁禍首之手。
兩份酸澀的情感疊加。
她走遠了。
西爾弗莫名有些煩躁,每次都是這樣,克勞奇那些人總說她似乎一見到他就變得乖巧,隻有他知道這根本不是乖巧,而是她本來就這樣......那件事給她帶來了巨大的創傷,然而她好像隻是輕輕地撫着傷疤,不憎恨他,也不原諒他。
每次贈出的安眠劑都是他的贖罪,可她總把它們視為她的虧欠。
“真的是一個怪胎。”他幾乎是惡狠狠地低聲罵道。
來到辦公室門口的帕斯蒂爾還沉浸在傷春悲秋之中,直到她擡起頭,猝不及防撞上一雙灰眸,仍然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中。
“那麼,柯林斯小姐,我想你應該不介意給雷古勒斯搭把手,是不是?”斯拉格霍恩笑眯眯地看着她,似乎很滿意自己的安排。
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一半隐隐的雀躍心喜,難以抑制,一半不知所措的惶恐不安,仿佛高築的心牆正在一點點分崩離析。
雷古勒斯對她微笑了一下。
她想到一切都是她單方面地反複無常,他肯定不知道她内心的掙紮。她别無選擇,也對他笑了一下,算是回應,盡管這笑有些僵硬。
但很快,她又敏感地察覺到了一絲異樣。雷古勒斯今天也同樣壓抑。和之前西裡斯離家出走給他帶來的郁悶不同,她更覺得他今天的低氣壓似乎......是沖着她來的?
她在心裡嗤笑了一番自己。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怎麼可能生她的氣?他又不是自己。
但她還是在心裡默默細數了一遍自己和雷古勒斯相遇的場合,确定并沒有做什麼惹他不高興的事。
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尴尬之中,兩個人拿着斯拉格霍恩給他們的清單,到角落裡去制作這些魔藥,期間誰也沒有說話。帕斯蒂爾看着手裡的清單,上面列了幾種魔藥,大概是現在的低年級學生上課時會用到的示範。她覺得這些魔藥根本起不到所謂的能幫她提升魔藥學成績的作用,再看看斯拉格霍恩,他已經拎着酒瓶走出了辦公室。她餘光偷偷看了看雷古勒斯,暗暗決定快點完成任務然後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雷古勒斯低頭面無表情地看着對面的人有條不紊但明顯還是有些急的動作,他手上的動作也沒停,憑借着身高優勢一心二用。
他其實心下有些生氣,她就這麼不想看到他嗎?
而且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是忽冷忽熱,盡管并沒有擺在明面上,他卻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在有意地躲着他,躲開任何可能和他接觸的機會。
他曾對着那面鏡子呼喚過她的名字,而回應他的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
他不可能直接質問她,因為這樣看起來太過自作多情,和那個埃裡克有什麼區别?他也不相信這是錯覺,那個暧昧的聖誕禮物他早已決心記下一筆。
他們斯萊特林太喜歡赢了,以至于從沒設想過輸,他也是如此。盡管那對玫瑰耳夾已經暧昧到有些露骨的程度,反正他自己是這麼認為的,對方卻表現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神經大條,與她本人非常不符。
他願意把她比作倫敦的霧天,而他永遠害怕且期待下一秒突如其來的放晴。
說點什麼吧,她不說的話就讓他來說。
“好久不見。”他最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