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向他步來

雪色紛飛之中傾灑而來的

月色與燈色之間

她是第三種絕色

“嗨，雷古勒斯。”帕斯蒂爾擡起手和他碰杯，将蜂蜜酒一飲而盡，雷古勒斯垂眸注視着她，雪利酒入喉，漾開一片甘甜。埃裡克投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轉身留下落寞的背影。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陣子，還是雷古勒斯先打破沉默。

“上次的安眠劑效果如何？你最近還會失眠嗎？”

“不，當然不，我最近睡得很好。”帕斯蒂爾輕快道，“你呢？為什麼會突然失眠？”

“我想大概是壓力太大的緣故。”他不着痕迹地又把話題引了回去，“你失眠是因為......是有什麼原因嗎？”

他回想起他們的初見，是在三年級的聖誕假期，西爾弗的生日宴會上。萊斯特蘭奇家隻邀請純血家族參加宴會，去年西裡斯帶着詹姆把西爾弗的生日宴會弄得雞飛狗跳之後，西爾弗就隻邀請雷古勒斯了，而西裡斯也正中下懷，表示他不屑于參加這種虛僞的本質上是維持所謂純血情誼的宴會。沃爾布加忙着和萊斯特蘭奇夫人攀談；巴蒂克勞奇站在他父親身邊，臉上是不符合年紀的蒼白和陰沉；西爾弗在人群簇擁的中央，身邊是各個純血家族的小姐。雷古勒斯第一次感到厭倦，疲于流于形式的社交，于是他向着萊斯特蘭奇家的後花園緩步走去，西裡斯最愛這地方，他想看看它是否有什麼奇特之處。然後他就看到令他呼吸凝滞半刻的一幕——

清寂的、蕭瑟的冬夜，少女坐在那架兩股細繩懸着的秋千上，月光與雪色掩映的面容如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緩緩流淌，當她轉過頭，他對上的是一雙令人心碎的眼。

然後他逃也似的轉身離開了。

但從此之後，他再也無法離開那一個晚上、那僅數秒的回憶。他不願稱之為心動，愛上一個僅是一面之緣的人？——多荒唐啊！不過是好奇心罷了，他告訴自己。

後來他就在黑魔法防禦術課上看到了她的博格特，嚴格來說，不算看到，因為周遭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一片死寂而又平靜的黑暗。大家都以為她隻是怕黑而已，覺得這個博格特挺沒意思的。雷古勒斯卻不以為然，他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壓抑，就好像馬上會有一隻扭曲的鬼手撕破空氣向他刺來。

後來，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她是西爾弗的表妹，一個混血。

再後來，也就是現在，他望向她的眼睛，不過已經循不到那種破碎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與堅毅。他剛剛差點問出博格特的事情，好在最終還是咽入腹中。

“哦，隻是單純地睡不着。”輕飄飄的語氣，仿佛在陳述什麼稀松平常的事，然後話題跳躍式地轉變，“你知道雙面鏡嗎？”

——雷古勒斯踏進雜物間、無視有可能弄髒他衣角的灰塵、翻着那些陳舊的雜物尋找着雙面鏡時，是有意避開了西裡斯的。然而後者還是在那個下午，推開了雜物間的門，和他面面相觑。

西裡斯看着弟弟手裡完全算不上嶄新的、一看就是從哪個角落或箱底翻出來的鏡子，心裡突然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原來一直都是他錯了。并不是妾有情郎無意，而是——

他看着面無波瀾的雷古勒斯，挑了下眉毛，決定先不拆穿他。雷古勒斯瞥到他手裡提着的飛天摩托車，雖然被施了縮小咒，卻仍然看起來與格裡莫廣場12号格格不入，他平靜地說道，“母親不會允許你把那種東西帶進家門的。”

“怎麼，你要去揭發我麼？在門上釘‘禁止入内’的牌子還不夠，現在隻要我出現你就開始找我的茬了麼？”西裡斯把摩托車随手扔到一邊，長腿一伸，抱臂倚在了牆上，“雖然你從屬于陰暗的、邪惡的斯萊特林，但是打小報告這種事——”

在聽到“陰暗的、邪惡的斯萊特林”時雷古勒斯的眉頭還是控制不住地皺了一下，他完全不想和他吵架。這個人也是搞笑，明明每次都是他找雷古勒斯的茬，結果一開口倒成了雷古勒斯找他的茬，雷古勒斯甚至覺得，隻要自己不跟他一樣認同純血統論有罪然後把麻瓜的海報貼滿整個房間，他就會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逆來順受的軟弱包，媽媽最喜歡的好雷爾。

“我沒說要揭發你，别以己度人。”雷古勒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的關系已經變成這種局面了，他們也曾親密無間......他記不起來了，現在的西裡斯隻會陰陽怪氣。“我隻是想提醒你。一直都是如此。”

“提醒我？”西裡斯嗤笑一聲，“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是‘最古老而高貴’‘永遠純粹’的布萊克家族的雷古勒斯·布萊克少爺？這不是一直以來你自己認同的身份麼？怎麼，現在終于覺醒了？”

雷古勒斯很聰明，見他一直戲谑地盯着自己手裡的雙面鏡，立刻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西裡斯不是第一次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氣跟他說話了，唯獨這次，雷古勒斯感到很煩躁，“西裡斯，你别忘了你也是一個布萊克。就算你不願意承認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再怎麼佯裝平靜，也不能像先前那樣毫無波瀾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哪一天就不是了。”西裡斯漫不經心地說道，“珍惜我還在這個家的日子吧——我們有多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雷古勒斯皺着眉頭看他，“以及，好像每次都是你先不好好說話的。”

西裡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而後終于直起身，看向雷古勒斯的神色竟然有絲許嚴肅。

“我是做不到永遠忍受那個腦子有病的老巫婆的——别急着反駁我，我不信你能做到，你也許現在還能嘴硬，但以後是不是這樣就不一定了。”

“我以為你至少還懂什麼是基本的尊重，看來你現在完全沒有一點素質可言了。”雷古勒斯冷冷地說道，語氣已經有些不善，“我怎麼樣用不着你操心，并且我不會像你一樣把家族和親人置之不顧。”

“是嗎？那你怎麼喜歡上一個混血了呢？你不是很贊成‘純血至上’的嗎？”西裡斯臉上的笑容好比勝券在握的賭徒抓住了最有利的砝碼，“你這算不算把家族棄之不顧？沃爾布加那麼疼愛你，她要是知道了該多傷心啊？”

“少管我的私事！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愚蠢莽撞、做事不計後果！”雷古勒斯這句話隻差一點就是吼出來的了，西裡斯反而毫不惱怒，因為他賭對了，雷古勒斯徹底急了。

“那你要怎麼辦呢？玩玩她，然後娶一個純血？你要真這麼做，我一定會看不起你的，雷古勒斯。”

“你沒資格說教我，你充其量是一個失敗透頂的兄長。”雷古勒斯深吸一口氣，“我的決定我承擔後果。我告訴你，我永遠不會成為你口中的那種人。”

雷古勒斯推開擋道的西裡斯，從他旁邊走過。

“很多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雷爾。你想守住準則，總會有例外打破你的準則，你想控制你的心，但你控制不住的。等你到了被迫要去反抗的時候，就會發現遠不如像我一樣主動反抗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