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裡斯最近覺得很不自在。他可向梅林起誓這并非出于自戀,而是那個名為帕斯蒂爾·柯林斯的四年級女巫的目光太過灼熱。學校裡有關他的謠言有如漫天飛雪,但無論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都散作草間片葉上的露水,在西裡斯的心裡是激不起一丁點浪花的。他當然知道學校裡絕不在少數的女巫都對他芳心暗許(當然都是道聽途說,實際上沒多少人敢于向他表白或表露愛慕之情)——扯遠了。為什麼說到帕斯蒂爾·柯林斯呢?因為她的目光太過直白了!西裡斯想忽視都難。他甚至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也難以數清這是他第幾次懷疑自己産生了錯覺,但昨天在圖書館,他可以确定她百分之一萬是在看他,但并不是因為暗戀他什麼的,她絕對另有所圖。
事情還要從詹姆想盡千方百計隻為人為制造和莉莉的浪漫命定邂逅說起,他坐在西裡斯、萊姆斯和彼得中間,難得地安靜下來,扶着眼鏡鼻托之間的金屬架,拟作“沉思者”狀。在嘈雜的洋溢着蜂蜜公爵各種糖果的甜膩氣息的格蘭芬多休息室裡,詹姆頭一次沒有充當某種活動的發起者。然後他一拍大腿,心生一計——沒錯,就是去圖書館和莉莉“偶遇”。西裡斯毫不客氣地放聲大笑,說叉子你還不如直接繼續死纏爛打,你這樣伊萬斯要麼認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要麼認為自己碰上鬼了。萊姆斯還是那麼紳士,他讓他們往好處想,說不定這真是一次讓莉莉對詹姆改觀的機會。彼得則是憨憨地陪笑,反正他們做什麼他都跟着做。
所以在這個深秋的午後,鎏金的陽光從霍格沃茨圖書館窗外蔭蔽的山毛榉枝葉縫隙中攜着溢彩的虹光穿過,空氣裡漂浮着靜谧和幸福的青春與書卷氣息,掠奪者們浩浩蕩蕩地走進了圖書館。
看見莉莉身旁不出所料地坐着斯内普的時候,而且那畫面那樣歲月靜好,西裡斯有那麼一瞬懷疑過詹姆會忘了此行的目的而沖上去給鼻涕精一個挑釁(其實他自己也有點想)。但是好在詹姆并沒有,看來他果然成熟了不少。刻意找了幾個莉莉附近的位置坐下來後,幾個人就開始裝模作樣地看起書來,确切來說隻有詹姆和西裡斯而已,因為萊姆斯和彼得是真的在認真看書。然後西裡斯就感到四周的溫度似乎微妙地降低了一些,就好像有一塊冰磁石在一絲絲攝取着熱量,他擡頭順着一個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坐在他對面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不是帕斯蒂爾·柯林斯還能是誰?他之前不是沒懷疑過她是不是暗戀他,可是她的眼神稱不上半點愛慕,而且她并不是盯着他的臉看,而是上下打量他,他差點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沒穿衣服在霍格沃茨裸奔。他正要對上她的目光,用眼神威吓她一下的時候,卻發現她開始看起詹姆來了,無奈詹姆醉心于欺騙自我的學習假象之中,她很快面無表情地收回了目光,看起來還有點......失望?
真是莫名其妙到家了,西裡斯暗自腹诽。他對着空氣翻了個白眼,一邊怨恨詹姆出的馊主意,害得他現在要無聊地在這個地方坐半天,還要揣測一個居心不明的拉文克勞怪胎的奇怪行為背後的目的,一邊開始漫不經心地打量起周圍。
不看還好,一看就發現了有趣的。
雷古勒斯正用一種晦暗不明的眼神盯着他。好巧不巧的是,他和帕斯蒂爾隻隔了一個過道。
西裡斯的思維開始發散,他實際上向來不是個細心敏感的人,甚至可以說神經大條、狂放不羁到令人發指的地步,但這并不代表他對于某些事情沒有感知,沒有理性的判斷,他自認為在對于一些需要可靠分析的事情上,他有着令人咂舌的洞察力。比如現在,他懷疑帕斯蒂爾·柯林斯喜歡他的弟弟。
如果是這樣,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她那麼狂熱地觀察他,而且毫不避諱,或許是因為他是一個布萊克,身為雷古勒斯親哥哥的布萊克!要是放在以前的話,西裡斯才不會做出這種無厘頭的聯想呢,但他是詹姆波特的好兄弟,對,就是那個每天都會根據莉莉随意的一個眼神、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而産生各種美好幻想——譬如她是不是其實已經對他産生好感但羞于表達、或是上課舉手回答問題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的詹姆波特。他的聯想思維就是這樣培養出來的。
不歡迎我出現在這裡?其實我也不歡迎你,布萊克家的驕傲。西裡斯對上雷古勒斯的目光,在心裡嗤笑着。他雙手抱臂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絲毫不避諱親弟弟怪異的眼神,反而覺得他這樣倒是比在家裡對沃爾布加唯命是從的那副樣子要讨喜得多。
這種狀況大概維持到帕斯蒂爾突然站起身來,徑直朝裡面那排書架走去為止。
百無聊賴的西裡斯放下翹着的二郎腿,撥了撥散在額前的黑發,臉上帶着勝利的笑容。
就在剛剛,他發現了一個陌生女巫的秘密。
他要看看她是怎樣一個奇怪的人,以及有機會的話,他要當場質問然後拆穿她。
西裡斯走到帕斯蒂爾正對着的那排書架的後一排書架前站定,從書的縫隙中觀察着她。西裡斯感覺自己有點傻。這是圖書館,她除了找書還能幹什麼呢?他眯起眼,打算看看她在找什麼不可告人的書。就在這時,他的餘光突然瞥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打着黑色的領帶,擁有一頭和他相似的黑發。他也不知道為何,下意識地就往書架裡側退了一步,不想讓雷古勒斯發現自己。好在雷古勒斯似乎根本沒有要往這看的意思,他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拐進帕斯蒂爾所在的角落。
雷古勒斯走到書架旁的時候,帕斯蒂爾剛剛結束對下層書架的搜尋,正費力地仰着頭望着最頂層書架上的《通訊魔法的起源及其發展》發呆。帕斯蒂爾正計算着如果趁沒人的時候跳起來夠到這本書的成功率是多大,雷古勒斯就朝着她走了過來,她吓了一跳,因為她正打算實施這個計劃。于是她悻悻地轉過身,打算從他旁邊繞過,一擡頭就對上了他深灰色的眼。
帕斯蒂爾愣了神,感到自己仿佛被從頭到腳裹上了一層石膏,化身遙望所多瑪和蛾摩拉的鹽柱。隻那一瞬,宇宙的存在不過是個謊言,靜止的一刻被定格成永恒。
“你要拿最頂層的書嗎?”等她從這僅半秒的恍惚愣神中抽離出來,雷古勒斯已經在她面前站定,他校袍上淡淡的冷香如細雨般淋在她的周身,迫使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他沉默地把這微小的舉動盡收眼底,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