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血流幹了會怎樣?”素玉恍惚擡頭,平生第一次流血,這是凡人的血,她變成了一個凡人,有着仙界記憶的凡人。
那客船上的荷盈會受傷流血嗎,荷盈會躲過這一劫嗎,那些人仿佛是沖着她來的,連累了荷盈和她一起受苦。
裴序看她身體在抖,眉心悄然蹙起,一隻手懸在半空不知該不該落下,面前的是個姑娘,怎好去碰人家。
“人血流盡便會亡故,素玉姑娘這都不知?”裴序扯破衣裳,見她腿上的血痕,沉聲道,“素玉姑娘想血盡而亡?”
“冒昧了。”
裴序動作格外小心生怕觸碰到傷口,也怕碰到素玉的肌膚,男女授受不親,女子的名聲尤其重要。
素玉低頭看着他重新包紮,動作很熟練,可卻也很緩慢,像是在刻意的避開什麼。
“我害怕。”素玉聲音很輕,每一個字都在微微顫動。
裴序擡眸看她,借着散落的月光與幽幽浮沉的暗影,他見到了素玉眼中的膽怯,一雙美目流轉起波瀾。
裴序移開視線,看着她的傷口,“素玉姑娘,你怕什麼?”
這紫竹林雖說偏了些,可也沒有過鬧鬼的傳聞,況且柴晉專門在院中放了幾盞燈。
素玉收回手,環抱着雙膝,“我怕有人因我而死,怕有人死。”
裴序起身去點燈,昏黃火光在他眼中搖曳,眉眼因燭光而柔和幾分。
“素玉姑娘得罪了什麼人?”看上去分明是個清冷美人,卻沒曾想過私底下竟是個膽怯的小娘子,這點裴序有點意外。
“我不知。”素玉聲如蚊蠅,目光停在裴序衣角的一處殘缺,那塊布現如今包着她的腿。
素玉沒說,裴序也不再問。
“這裡不會有人來,若是害怕便整夜點着燈燭。”裴序往外走去,“我就在隔間,有事喚我即可。”
裴序關上門,素玉聽到合上的聲音才緩緩擡頭向那處望去,腦海中一直在想着荷盈,若她和銀竹也受了傷該如何辦。
風過竹林,竹葉交纏晃動,明月何皎皎。
路過窗邊時,裴序停了下來,眸光微動,匆匆瞥了眼房内的景象,沒見到素玉的身影,緊接着暗自垂眸看向窗沿,
名門貴女,他倒見過不少,可像眼前這素玉這般的女子卻不多,隻看一眼便覺勾人。
眉不畫而黛,眼如秋水,膚若凝脂,少了些......
少了什麼,裴序恍然擡眸,深吸一口氣,怎麼會想到這些。
素玉房中的燈燃到天明,裴序送了粥食,見到素玉時她仍舊坐在窗下。
“素玉姑娘吃點東西。”裴序擱在桌上,“柴晉這幾日不會來,那藥我來煎。”
素玉嗯聲。
裴序說完轉身回了房間,算着日子,再過幾日他也得回汴京,楊适回京的事,必須要有人相助。
他無疑是最好的人選,恰逢淑慶公主也在這幾日回京,也快了。
素玉熬不住肚子咕咕叫,聞着清粥的香氣,顫顫巍巍地站起身,腿上一步一疼,真切的貫穿每一處,上下拉扯着。
素玉咬緊下唇,喝了幾口粥,口感細膩,入口即化,若是來上昨夜吃過的酥餅就更好了。
裴序抽空煎好了藥,看到她吃了,心中松了口氣。
“多謝。”素玉這次坦然接過藥,“謝謝你,此後一定會還恩。”
裴序:“不必。”
素玉垂下眼睫,看着發苦的湯藥,眉間一點憂愁若隐若現。
話落,裴序轉身離開。
素玉端起藥碗,藏在碗後的雪白糖糕與藥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上去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