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在明城用香時,思慎半是調侃半是玩笑,見王爺和封姑娘這麼久關系沒甚麼進展,天長日久相處下來,兩個人不像是沒有情的,便索性添了把火。
而弘虔與封清月經此一事,倒也攤開了那些有的沒的。而這麼說來,思慎竟是陰差陽錯之下促成了一段姻緣。也因得弘虔便也沒有過多治思慎不敬以下犯上之罪,反而是吩咐說這香峻烈,分量又不易把控。去尋一個制香師傅做些改良,用起來更順手些。
思慎不可避免的,極為冒犯地想起王爺幼時受傷的事,自那以後,宮闱上下都對小皇子這事諱莫若深。伴佑在王爺身側這麼多年,難免隐隐約約有傳聞說是當初替皇上擋下的那一箭,射得偏了,傷了根本,不能人事。而這麼多年王爺雖是萬花叢中過,卻沒嬌妻美妾在懷,羅姑娘那兒膠着不提,好容易想娶封姑娘入府,卻被皇上賜婚娶了王妃這麼一個燙手山芋。
這也就不難解釋以往皇上賞賜的那批美嬌娘為何受盡了冷落,甚至王爺甯可開辟别院暫居也不願踏入府宅後院了。而那次他欺上瞞下在香爐裡的迷香未受怪罪想來也是歪打正着促成了王爺的好事。
“唉。王爺這麼多年真的太苦了。雖然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從小就不受母妃重視,先是議儲資格被褫奪,後又因胞兄的猜忌不得不畏首畏尾。好容易有了封号開府能過安生日子,卻又因為身上的舊疾而隻能用迷香享受快活事。”
思慎忍不住搖頭歎息,将匣子捧至弘虔案前後,躬着身子朝後退的時候還擡頭看了一眼。
弘虔接過拿起瓷瓶把玩時卻覺得這厮今日有些奇怪,眼神除了平日裡的恭敬沉穩,她怎麼還從中讀出了一絲憐憫來?
“沒事就退下吧。”将瓷瓶揣進袖間,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
思慎不禁頭皮發麻,避着王爺眼中含着一絲探究的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退下。他真的很怕堂上的主子突然發話問剛才他在尋思甚麼,若是知道自己在可憐他的話,怕是淩遲處死也不夠。
但還好,弘虔今兒歡欣,便也沒有多與屬下為難。思慎得以活着離開書房。
然而,好心情在王爺讀到外祖寄來的書信時作結。
信上将京城的風雲如實告知,恨得弘虔牙根直癢癢。
她不尊禮法,不将三綱五常放在眼中所言不假,但這幫老匹夫一直揪着自己不放是幾個意思?大婚時她沒設宴款待四方賓客,讓正妃和側妃一同入門不假,戴面具遊長街也是真。這是她的家事,跟你們這幫老匹夫有什麼關系?皇兄還沒叱責,你們這幫滿嘴禮義廉恥的,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這些舊事也就罷了,皇兄已手谕表态。她這罰俸的勁兒還沒緩過來呢?這幫士大夫又将目光轉向了她的後院。一會說她“寵妾滅妻”,日日流連于側妃房中,不召見王妃;一會兒又說她将侍妾們安置于别院于理不合,應盡早接回府内,為皇家開枝散葉,快些誕下王嗣才是。
若是此時站在朝堂之上,這幫老家夥敢這麼啟奏皇帝的話,弘虔肯定會狠狠地将笏闆砸在他們頭上:
“你們成日裡盯着皇兄的後宮也就罷了,這是以江山社稷為重。我這一介小小的王爺,無權無名,又是在江南待着。你們見天兒看管着我的後院是幾個意思?本王未成婚時你們遞折子說王爺性情頑劣,又常流連于煙花巷陌之中,恐壞了品性,讓皇兄早早給我賜婚。怎麼?我這剛結婚不久,你們又管着我生孩子?一群成日裡高喊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的老匹夫,讀了那麼多年的書,又是進士出身,别的沒學會,倒是将儒家那套捆綁論調學了個十成十的?這麼多年,當初立誓說是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這大泓,太平了嗎?為百姓的實事沒做幾件,自家子孫魚肉鄉裡,作威作福都視若無睹,倒管起我的家事來了?”
快到午膳時分,思慎端着一碗桂皮山楂飲走進書房。看到的是坐在書案前的王爺鐵青着個臉,恨不得牙咬得“咯吱咯吱”作響。
“王爺,您早上吃得寒涼,恐脾胃不适。這是屬下吩咐做的桂皮山楂飲,是溫胃散寒的好方子,您用些糕點,将此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