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倫敦了。現在雨太大了,你趕緊回去吧。”安妮的眼神裡滿是焦急。林釋言握緊冰冷的銅質欄杆,一切都太冷了,但是他根本就不想走。他想就在原地等葉伽懿從倫敦回來。因為明明這裡才是他離家最近的地方。
“這些是你的衣服跟書本,”安妮把那袋黑漆漆的東西隔着栅欄遞給他,“我幫你整理好了。”
林釋言把那袋東西往回推:“不要給我,我不要!”
安妮有些手足無措地看着他。
“我開不了這扇門。”安妮告訴他。
林釋言透過安妮壯碩的身軀,望向煙雨朦胧下葉伽懿的家。它一如林釋言初見般冷酷,就連秋雨都沒能撼動它的線條感。林釋言記得不知道曾經在哪看過,成長并不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而是一瞬間的事情。林釋言感覺自己終于觸碰到了那一時刻。此一瞬間無所不有,下一瞬間無所不失[2]。接近爆發的普朗克時間,随即歸于平靜。就像是所有的小孩一樣,林釋言曾經也同樣渴望快點長大。他希望自己可以獨立于父母生活,希望自己能幹任何想幹的事情。但是等他真正經曆這一瞬間的時候,他才感覺到獨自面對命運的苦澀。原來大人講的話是對的,童年才最最天真,林釋言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感受到如此刻骨銘心的痛覺。雨還在下,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就像是他的痛苦,再也沒有一個明晰的終點。耳畔全是水的破碎與風的呼嘯,林釋言望進安妮漆黑的瞳孔,卻又像是在透過她的眼睛,看向另外一個世界。和着萬無一失的雨珠,林釋言感覺到自己的心顫動了起來。我再也不要成為一個河童了。林釋言在心底這麼對自己說。雨下了那麼多日,它沒有弄濕過我。是我的心底在雨季,我自己弄濕了我自己。
為什麼會這樣?林釋言哭着想。
但是我不會永遠這樣沉在河底的。再也不會了,雨季終将過去[3],哪怕我再愛這片雨,我都是時候走到陽光下,烘幹我的心房。
林釋言怔怔地伸出手,他的臉趨于蒼白。雨水打在他的手心,他已經感受不到什麼溫度了。心弦仍然無意識的铮鳴,林釋言喃喃道:
“今年的加州真多雨啊,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