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窈娘原本包袱重新系好要交給李瀚猙,聽他一說,下意識地往回一收手,擡眸問道:“我鬥膽問一句,李大人可是升任回長安了嗎?”
她在心中快速盤算着,若是他因為升職而回長安,那于她而言,長安便有了新的意義,即便那裡一如既往危機四伏,是龍潭虎穴,又能比現在三不五時來一波殺手的西域道危險到哪兒去?
遙想當初,她毅然決然地離開長安,隻因覺得那座城已無甚可留戀之處。踏上西域道,一心隻想在此重新開拓事業,賺得盆滿缽滿後風光回歸,讓那些曾經排擠她的同行們都隻能仰望。
如今,她簽署的市署經商合同也已近尾聲,隻需稍加梳理整合,便具備了返程的條件。
吳薇秀她們幾個追随自己離家已年餘,雖說期間時常寄銀子回家聊表心意,但思鄉情切又豈是金錢能夠慰藉?至于林嶽,她有自己的考量與抱負,崔窈娘亦尊重她對于去留的抉擇。
李瀚猙站在那裡看着可心的窈娘,嘴上像是落了把千斤重的鎖。明明才曆盡艱苦的相見,為何會淪落到這個局面。此去生死難料,許是命都要搭上,窈娘那麼鮮活的一個人,他怎可讓她在自己死後失去原本的顔色!
唯有艱難開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如往常:“崔掌櫃,我們......我們還是算了吧。”
一句話,似刀似劍,直直地劈入崔窈娘心間。
她眼睛瞬間瞪大,攥進手中包袱,滿是不可置信地盯着李瀚猙。他在說什麼?是在單方面提分開?
他竟叫她崔掌櫃?往日的‘乖寶’又變成了“崔掌櫃”!崔窈娘心裡無聲尖叫,眼眶也因驚愕泛起微紅,但這一日的反常忐忑讓她迅速壓下翻湧的情緒,大腦飛速運轉,“他想推開我,定是出了大事,我偏不能遂了他的願。”
“你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我們算了吧?” 崔窈娘的聲音不自覺地拔高,胸口起伏得厲害。
一旁的李穩急得冒汗,他與自家大人自幼相伴,這一路看着大人好不容易攬獲崔窈娘的芳心,突然說罷手,這絕非大人本人心意!
趕忙開口替自家大人找補:“大人,你是逗崔掌櫃玩兒的,對吧?”
說啊,說這是同崔掌櫃的玩笑話,李穩擠眉弄眼。
李瀚猙緊閉雙眼,一搖頭:“并非玩笑。”
崔窈娘緊緊盯着李瀚猙,不肯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去軍營前還好好的,定是軍中發生了天大的禍事!
好啊李瀚猙,你這個鋸嘴葫蘆,把我崔窈娘當成什麼大難臨頭各自飛的蠢貨了!
“李大人這話,是要将過往情誼一筆勾銷?”崔窈娘将手中包袱随意一丢,目光銳利得似要穿透李瀚猙的心,看看他到底是什麼缺心眼,“若是要同我勾銷,那得把賬算清楚。”她指甲都摳進掌心,拼着對李瀚猙的了解,努力維持着表面的鎮定。
李瀚猙目光追着掉在地上無人管的包袱,強行糾正視線,艱難說道:“崔掌櫃要怎麼算,我都認了。”
崔窈娘心中冷笑一聲,現在知道舍不得包袱了?
她微微眯眼,語速放慢,一步又一步的逼近李瀚猙:“我是個生意人,若是我的未來夫婿,那托白孝德送給你的便是我的妝奁,若你要跟我一筆勾銷,得把那筆軍饷,都吐出來,我還得帶着它繼續擇一位良人為婿呢。”
“至少得找一位愛财的,”林嶽在一旁冷冷火上澆油,“愛财的人不敢輕易同活财神說算了。”
一想到貪财的人為了旁的目的同崔窈娘相處,李瀚猙攥緊了拳頭。
“大人如今要回長安,同我撇得這麼幹淨,莫不是長安城裡定了親,不敢讓我知曉?”她邊說邊觀察李瀚猙的細微反應,“唉,老李大人替李大人選的定是名門貴女,還我這點兒軍饷,又有何懼。”
見李瀚猙抿緊嘴唇仍是不吭聲,崔窈娘眼珠一轉,又抛出一個難題:“你這一走,李穩也要帶走吧?”
“李穩......李穩留給你。”
果然!崔窈娘抓住這一點微小細節,他并不是真的想同自己分開,若是真想清算幹淨,李穩是他的左膀右臂,斷不會留給崔窈娘。他還是想要李穩護着她!
“那我怎麼好意思占李大人的便宜?出個價吧李大人。”
“我們非要算得這麼清楚麼?”李瀚猙喉結滾動,舌根發苦。